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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他的聲音迴響在樓道里,充滿了欣慰與期待。「你要學會放鬆,人在撒謊和不自信的時候會有很多身體反應,這些你都要一一克服,騙過自己後,才能學會不暴露的騙過別人。」
他閉了閉眼,似乎是陽光太盛。在睜開時,是身材圓潤的主教,他穿著和神父完全相反的黑色教袍,神色同樣和藹仁慈。
秦望舒不確定那些話是否有被主教聽見,她下意識想去看看神父,可又想到剛剛的教誨。她斂住了神色,面上是再不過的恭敬,向主教行了一個標準之際的禮。
她看見主教的神色變得有些不一樣,但仔細看時又是那樣。她太小了,儘管聰慧卻也難以理解成年人世界的複雜。
「這就是那個孩子?」主教端詳了她幾眼,問道。
「沒錯,她很棒。」神父面上是毫不吝嗇地誇讚,他伸出手壓在她腦袋上,輕輕地摸了幾下,熟練的動作在小寵物上演練了千百次。
主教眼裡笑意更勝,圓潤的身材和常年侍奉神的神性讓他的臉幾乎要融化在這陽光里。他彎下腰,略大的肚子被擠成兩層,身前的教袍卡在其中憑白短了一截,露出他同樣圓潤的腿。
「你叫什麼?」
「秦望舒。」她動了動手,被神父握在掌中的手指被死死壓住。她立刻警覺,隨後又放鬆身體。
主教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輕輕笑了起來。他抬眼看著神父道:「還是太稚嫩了。」
神父面上有些無奈,可又混合著某種包容,混在一起莫名成了寵溺。「她會成長的。」
主教沒再否認,而是問她:「望舒,你知道你的名字嗎?」
她的名字是父親取的,大字不識的母親並沒有參與其中,而她對父親的記憶也少得可憐,儘管搜腸刮肚,卻也找不到絲毫。她搖了搖頭,這名字或許與鄰居那些常見的名字相比透著幾分學識,可終究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名字而已了。
或許是憐惜,主教面上的慈愛又深了幾分。他道:「望舒在你們國家是月亮的意思,你的父親很愛你,他希望天上的月亮屬於你。」
她微愣,臉上的詫異太過明顯,像是徵求般的又看向了神父。神父點點頭,她莫名產生了一種錯覺,或許月亮並不屬於任何人,但在她在被父親取名為望舒那一刻起,它的的確確屬於了她。
她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遲來的親情比草還賤,但在這時候,她應該笑,應該高興。她聽見自己的心臟緩慢、堅定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十分有節奏,像是唱詩班的詩歌,固定好的曲調從誕生起,就不會改變。
她的心臟,在之後所有的日子,也不會改變。
這一次尋常的談話沒有在她生活里留下任何波瀾,她卻牢牢記住了自己的名字。望舒是月亮的意思,她在夜深人靜時又多了一項活動,看月亮。教堂的窗戶很大,像是圓拱門,皎潔的月光穿過其中,落在她的身上、被子上。
它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她。儘管它不屬於任何人,但落在她身上的月光卻只獨屬她。
她站在窗邊,華麗的窗簾垂在身邊,她不自覺地用手揪住。深夜的星辰很多,它們不會因為月光的存在而黯淡,黯淡的只會是人的眼睛,因為看見的距離有限,所以就覺得螢火無法與皓月爭輝。
「望舒在看什麼?」主教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沒什麼。」她隨口答道,拿起椅子上掛著的修女服套在自己身上。
屋內的溫度很高,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純棉質地的柔軟又舒適,這是主教送她的。他說在他的國家,所有的女孩都是穿這樣的裙子睡覺。她看著領口繁複精美的蕾絲,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欣然接受。
這些年裡,她已經從一個心思稚嫩,需要神父善後的修女長成了教堂里最被寵愛的修女。「寵愛」這個詞聽起來有些糟糕,但在深入學習了洋文後,她已經習慣他們並不嚴謹的語法,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用二十六個洋文字母組成的國家會有多少詞彙。
「要走了嗎?」主教懶洋洋問道。她沒回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她聽見對方滿足的笑聲,以及不著調的關心。「小心些。」
她含糊的應了一聲,套上鞋,毫不留戀地離開。神父的房間和主教離得很近,她本應該回到自己房中,但在路過時意外看見了神父房內還亮著燈,她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去敲門。
很快,神父便打開了門。他穿著一件寬大的睡衣,潔白的,看質地與她修女服下的睡裙極為相似,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神父的睡衣。神父、主教、她,他們都一件,她目光閃了閃,覺得主教或許沒騙人。
「睡不著?」神父房間的溫度也很高,他們習慣在寒冷的時候,包括不限於夜晚用壁爐燒起高高的火堆。
她走進去,看見寬大的書桌上有幾本攤開的書,這是神父的睡前習慣,總要看一些「睡前讀物」,無關學識的增長,更像是完成日復一日定下的任務。她走到桌前,看著上面漂亮的洋文,看懂了意思卻不明白。
「這是什麼?」她翻了翻前面的內容,書名十分陌生。
「《物種起源》,一位英國作家寫的,很有意思。」他從她手裡拿過書,翻了幾頁指著上面的圖畫道:「這是猿人,作家認為人是從猿人進化而來的。」
她掃了一眼其中的文字,粗粗的過了一遍腦。「基督教沒有把這本書銷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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