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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望舒泛著皮的嘴唇上,對方沒說話,只是舔了舔做回答。她唔了一聲,算是了解,自覺走過去,又老老實實的背過身,捂住耳朵,讓他們可以放心交流。

    「挺可愛的。」夏波笑道。「我覺得孩子都挺討人煩的,尤其是自己生的,會哭會鬧還會氣人,偏生你又不能怎麼樣,就是來討債的。」

    秦望舒颳了刮光潔的下巴,表示理解。她道:「想當爹了。」

    夏波被她嚇得口水直接進了氣管,咳得驚天動地,就連秦蘇也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秦望舒揮了揮手,讓她安心,等了好一會兒,夏波才止住,他抬起漲得通紅的臉,咬牙切齒道:「秦作家是有名的作家,怎麼連話都不會說?」

    她嗤笑一聲,又懂了。「夏軍官也不一樣,身居高位,這點面子都不會裝?」

    他舉起手,認輸道:「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他遷讓之意太明顯,秦望舒沒多少贏家的快感,但她也明白現在正事重要。於是把脫韁的思緒拉回來理了理,才道:「秦奶奶的女兒會不會在鎮上或是城裡?」

    她的想法多少有點異想天開了,夏波倒沒說什麼,只是就這點道:「你就這麼肯定是秦奶奶放跑了自己的女兒?那輩人的事情,說難聽點秦蘇的親爺爺沒準都還沒出生呢,那些聽來的話,到底過了多少人的嘴,到最後又有幾分真的?」

    秦望舒沒吭聲,夏波見她模樣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他怕她真較勁上,有些急道:「就算是真的,你又怎麼保證這麼多年了,她不會記錯呢?」

    她終於給了點反應。沒全盤否認夏波的話,反問道:「那你說秦奶奶為什麼不著急自己的女兒?」

    這問題一出把夏波難倒了。她沒急著要答案,又繼續道:「秦奶奶是童養媳,在這個家毫無根基,她的存在全仰仗秦老爺子和他的爺爺,所以她乖巧聽話,這都是一種求生的手段。如果沒有她父親的事情,她和秦老爺子的日子應該是和和美美的,但一個基本上沒怎麼養過她的、只在血緣上有關係的父親,難道比不上養了她十幾年,給她吃給她穿的陌生人嗎?」

    「那能一樣嗎?」夏波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就和這個爭上了,他吸了一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現在的思想很危險你知道嗎?陌生人能和殺父仇人一樣嗎?我要是殺了你爹,然後再養大你,你能給我好臉色?」

    「你這是偷梁換柱。」她思路清晰,沒被夏波掐頭去尾的話帶偏。她就對方提及假設道:「如果我的父親根本沒養我,我過得不好,經常被打罵,甚至被當成貯備的糧食對待,如果這時候有人殺了我父親,給我吃給我穿,讓我衣食無憂,這不叫殺父仇人,這叫天降恩人。」

    「你覺得父親這個詞,是什麼?」她攔住了夏波即將要開的口,一臉正色道:「從生物學角度而言,父親和母親只是給予了你血脈的人,和他們是否承擔起這個稱呼的責任無關。同樣你口中所謂的『殺父仇人』這個詞,帶著極為強烈的個人情感色彩,這裡的父親不僅僅是指生理學上的,更多是心靈上的。」

    「他承擔起了一個父親的角色,扛起了一片天,養育你,教導你,讓你成為了一個健全的人。」她頓了頓,轉開頭道:「你有疼愛你的父母,就想當然地覺得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會疼愛自己的孩子。但父親、母親這兩個詞,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的。」

    夏波忽然想起秦望舒年幼時曾淪落為乞兒,她的家事,他不得而知,但現在想來那些隱去不曾言明的話,都不是什麼好經歷。他沒想法去觸碰那些傷疤,就這點,他實屬理虧。

    他醞釀了一會兒,態度誠懇道:「是我思量不周。」

    秦望舒詫異地看了他兩眼,著實意外他態度。若是一般人,得了好那便順著坡下,直接大小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她不是,軟硬皆不吃,稱得上一句性情古怪,但她好就好在權衡利弊得清清楚楚。

    她沒接他的話,別人也猜不出她的想法。她接著之前未跑偏的話,繼續道:「就像秦蘇說的那樣,秦奶奶日子過得太好了,不知人間疾苦,念著她連自己都騙不了的事,不識好歹,胡攪蠻纏。沒膽子也沒本事對上正主,只敢拿旁的撒氣,這是遷怒。」

    夏波認為她說得太過絕對,可仔細想想確實也挑不出什麼錯。秦老爺子對秦奶奶應當是不錯的,村子裡除了張寡婦早年喪夫沒能就下個一兒半女的,只收養了秦蘇,確實挨家挨戶都有個男孩日後頂家,只有秦老爺子家中安安靜靜,連個熱鬧場面都沒人撐。

    往重了說,秦老爺子算是絕後了。縱然是一村之長,可這樣定是沒少被戳脊梁骨,將心比心,他自認為男女各有好處,卻也做不到在旁人嘴裡,數十年如一日這般受著。

    「她其實很聰明。」秦望舒突然一改之前的言語,誇讚道。「她知道自己離開秦老爺子就什麼都不是,也知道自己一個人沒法活下去,所以她一邊恨秦老爺子是殺父仇人的孫子,一邊卻又心安理得地過著這樣的日子,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只生女兒,也算是報復秦老爺子家絕後。」

    她抬了下眉,綴著笑意的眼睛像是浸潤在水裡的黑珍珠,閃著柔和的光,嘴裡卻說著完全相反的話:「如果秦奶奶真想生孩子,就不會只是一個女兒。她常去找神婆面上是說求子,實際上應該只是確定肚子裡頭是男是女,男的就打了,女的留下。結果一連幾個都是男孩,孩子落多傷身,她又怕死,所以借著求子的名頭,也是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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