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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他不了解張雪,但光憑她通身的矜嬌之氣也猜得出嬌慣出來的大概是什麼脾氣,可也正是這樣,才有問題。光鮮亮麗的人背後可能滿身污漬,但愛美的女性是絕不會容忍自己的花被亂放。
張雪的行李被動過。
他第一反應是秦蘇。她與張雪住在同一個屋子下,有著天然的優勢,其次,她曾在晚上看見張雪被山神帶走,除去山神本人外,她是最先得知的那個。哪怕她害怕不曾點燈弄出動靜,天亮後也仍是有充足的時間,不論從哪種情況來說,秦蘇的嫌疑都最大。
他知道,光憑這樣一個並未有實證的推測就判定一個孩子,實屬殘忍,但他不願為她找任何開脫的理由。他只覺得,秦蘇實屬膽大,他不知道對方是否吃准了他們不會與一個孩子計較的心理,還是覺得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去愁心這件事,可無論是哪種,他從一開始便不覺得能作為孤女在村中長大的人,會心思單純。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從年幼看見山神而撒謊自保時,就足以證明,在這之後又成功的藏住了心思活下來,其實就已經說明了很多。
他想起了秦望舒之前零碎交代的事,有秦蘇的,也有秦凱的。他看了眼哭啞了嗓子已經沒力氣鬧騰的孩子,想了想,從行李箱裡撿出了幾件張雪貼身的衣服,多次漿洗後的布料已經十分柔軟,他仔細疊了起來,又從中抽出兩條花紋不一,厚薄適中的圍巾裹成了一個蛹,一個剛好能放孩子的蛹。
秦望舒帶的衣服或許不多,她的行李箱與張雪和金伊瑾相比,小得可憐。身上穿的風衣自初見就未換過,如今被當成包孩子的襁褓,身上只著了件襯衫,儘管她極力抑制,仍是被他看見了不自主地寒顫。
他不是沒想過把張雪的衣服挑幾件給秦望舒,但兩人身形相差甚多,尤其是她們之間的關係讓他一時間吃不準會不會好心辦壞事,索性乾脆換一換。他自覺辦了件好事,秦望舒再不識趣也會看在她需要的份上,少給他下絆子。
他心情好了些,見哭黑了臉的孩子也不覺得丑,反倒比之前又順眼了幾分。他動作很利索,風衣一解,也顧不上孩子是否會凍著,新的襁褓是否過冷,直接托著它的背脊就要往裡塞,下一秒,一股熱氣騰騰的液體澆了他一身
它未吃任何東西,只有秦望舒的血,具體多少他並不清楚,只依稀看見了對方泛白打皺的指腹。這一泡尿,算是初尿,騷得很,或許它存了報復的心思,力道格外大,澆透了他的薄棉褂,貼合著裡衣粘在身上,燙得灼心。
他不知作何表情,等到臉上的水珠滑落,一兩滴不小心進了嘴角,他下意識舔了口,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立馬青了臉。
屋外暖陽正好,春里透著的寒意被驅散得一乾二淨,草木欣欣向榮,春意正盛,但這都與夏波無關。
當衣服上的熱度散去後,逐漸降下的溫度吸附著他的體溫,向下滴落的水珠被他敏感的神經清晰感受到。他閉上了眼睛,忍住了心裡的暴虐,扯出一抹勉強至極的笑容,道:「不生氣,只是個孩子。」
她尿完了,小小的手掌又蜷曲握成爪,似乎覺得冷了,蹬腿了幾下,張開嘴又要哭。這次,夏波眼疾手快地把它塞進了襁褓,它的聲音還未落下,張大的嘴變成了一個輕輕的哈氣,撐開的皮面沒有五官點綴,像是靈堂上紮好的紙人,又紅又黃的臉配上兩個黑漆漆如洞般的鼻孔,怎麼看都像是個妖怪。
他哼了一聲,道:「真醜。」
他覺得還不夠,又道:「醜死了。」
他自認為不是什麼好人,腌臢的話也是沒少說,但他還不至於畜生到對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做什麼。他放下孩子,就水缸里的水快速擦了一遍,衣服沒換,只是生了火在灶台旁烤乾後又穿了回去。
許是良心發現,他突然想起行李箱中的巧克力,又去取過來掰下一小塊,燒開了水在碗中化開,待冷了些後,一勺勺餵它嘴裡。他水放得不多,不過是比碗底高了些,巧克力化在其中能拉絲。他刮乾淨碗底,瞧見勺子邊上還有一些,又轉了個面,塞到它嘴邊。
巧克力其實不好吃,苦苦的,大人尚吃不明白更別說孩子。但它自出生後吃的第一口東西便是血,腥鹹的味道一樣不好,在沒有正確的「好吃」認知下,足夠香醇的巧克力只會讓它有進食的本能。
他出門時帶上了秦望舒的風衣,和來時一樣蓋在了它身上。這番折騰耗了不少時間,之前聚集的人都已經散了,他不知道秦望舒去了哪兒,也不好貿然打聽,只是在看見昨天關他們的柴房時,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好巧不巧看見了站在窗戶旁的秦望舒。
他揚起了眉,反觀對方並不驚訝,只是因為有些冷而環住了雙臂。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猶豫了會兒道:「我去拿件張雪的衣服給你。」
「不用。」秦望舒乾脆地拒絕了。她看了眼被風衣蓋著的孩子,頭痛的揉了揉眉心。「你就這麼抱著?」
夏波被問得一噎,下意識想回:不然呢?但他見秦望舒情緒似乎不大好,便十分識趣地咽了下去,只是道:「張雪的行李被秦蘇翻了。」
他壓低了聲音,又在室外,聲音還沒進窗戶就散了。秦望舒側了下頭,餘光瞥了一眼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的秦蘇,興致缺缺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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