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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張雪不是住秦蘇家?」蔡明此時腦子轉得飛快,不願放過任何一絲可能,哪怕是強說的歪理。「張雪才走沒多久,你們就打上了她的遺物,秦老爺子這做人也未免太難看。」
他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不僅是秦蘇,連帶著整個秦家村都包含在內。秦老爺子對蔡明沒顧忌,抽出煙杆子直接招呼上去,蔡明一時間躲避不及,實打實的吃了一下,「哎喲」的痛呼聲立馬響了起來。
「血口噴人!我讓你血口噴人!」一桿子下去後還沒完,又是一桿。村長要打人,還是誣衊村子的外人,秦家村眾人不好做得太明顯,但都在蔡明躲避時,有意無意地擋住他去處,讓秦老爺子杆杆到肉,一時間滿是呼呼的風聲和叫喊聲,滑稽的讓人忘了事情的初衷。
秦望舒看著趴在地上的秦蘇,蹲下身把她拉了起來。她耐心地拍乾淨對方身上的灰,又頗為憐愛地攬在懷中,這會兒她手上的力道沒有吝嗇,可惜秦蘇像是個噘嘴葫蘆,沒吭一聲。
她沒放心上,好在秦老爺子只是想藉機出口氣,這場鬧劇沒多久就徹底結束。秦老爺子打得身心舒坦,連帶著臉色都舒暢了幾分,他抽了口煙,長吁的煙霧繚繞。蔡明捂著不知屁股還是腰,小聲地吸著氣,埋怨地看了一眼秦望舒,一點也沒有夏波在時的老實。
「關進柴房。」秦老爺子哼了一聲,算是對此事做了個了結。
蔡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但在看見秦蘇和秦望舒也被秦家村人推慫著時,心裡又得到了平衡。這種感覺詭異地減輕了他的痛覺,一時間竟腿不抖,腰不彎,讓他昂首挺胸地邁起了八字步。
「秦作家,沒想到連累了您。」他言不由衷道,白面的盤子臉上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秦望舒見到他這副小人做派,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但到底什麼都沒說,只是舔了舔後槽牙。
或許是秦蘇和蔡明的矛盾在先,他們並未被關在一個柴房。故地重遊,秦望舒沒有任何感慨,只是在門被關上時,鬆了攬住秦蘇的手。
幽微的光線不利於人眼,是獨屬野獸的時刻。秦望舒沒有惺惺作態的意思,問道:「為什麼拿相機?」
相機被她拿走後,沒人有權要回,就不尷不尬地默認在她手裡。她掂了掂,金屬的材質分量不輕,十年前的東西哪怕被保護得再精細,放到現在也仍是看得出明顯歲月的痕跡。
「這東西並不值錢,在美國剛發售時也不過十五美元,更何況這是二手。」陽光穿過灰塵產生丁達爾效應的光束,光可被看見,像是信徒深信的耶穌。「十五美元,換作現在也不過是三、四十塊大洋,十年之後貶值到張雪根本不需要一個月的工資就買得起——」
「我撒謊了,那你又為什麼騙人?」
小姑娘的倔根本不成氣候,只是一時間的氣憤不平。沉默並未持續多久,秦蘇動了動身子,脆生生的音色里有些暗啞和極力掩飾的哽咽。「我想幫你。」
不大的聲音落在了封閉的空間,沒有條件形成回音。秦望舒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睜開道:「你問過我嗎?」
秦蘇像是沒聽懂,又像是沒聽見。她毫不掩飾身上無處不僵著的肌肉,明晃晃地告訴這裡唯二的,她迫切地需要一個安心放鬆的懷抱。小獸露出的軟弱,是一種幼稚的交易,只要你接受,那麼之前一切一筆勾銷。
秦望舒沒動,秦蘇等了一會兒,失望地咬著唇瓣,固執道:「你們去後山找山神的事,有人知道了。」
她說著偷偷抬起眼,那張略帶苦相的臉並未與之前有什麼不同。她零星地希望徹底被撲滅,她道:「她死了,我不想你也這樣。」
「啪啪啪——」又是一陣孤零零的掌聲,沒有觀眾下顯得過於譏諷。「捨己為人,割肉餵鷹,很感人。」
這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場景,甚至她連自己具體的期待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模糊地知道不應該是這樣。秦望舒的話,她似懂非懂,像是好詞,可又不是好什麼話。
「我做錯了嗎?」她低低問道。可立馬又堅定起來,道:「我沒錯,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你的好意沒頭沒尾,我不接受。」秦望舒顫了顫眼睫,她的眼神有點飄忽,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轉了回來。「別人前腳找你打聽我下落,你後腳就鬧出這事。看似在幫我吸引注意,實則做實了對方想要打探的事,打草驚蛇。」
「秦老爺子對你態度,你很清楚。如果我們沒有及時趕到,你與蔡明的糾紛就是送上門被人欺負,你有想過後果嗎?塵埃落定後,我怎麼幫你翻案?」
她彎下腰,與秦蘇的視線齊平。流暢的眼型里是水潤的眸子,裡面滿是委屈。她實在不願為難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孩子,也不願讓秦蘇捲入這些糟心的事,所以她可以出賣張雪,也可以利用夏波,但她從未對秦蘇起過念頭。
有些東西,不能開先例,一旦開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你告訴我,你拿相機是為什麼?」她從始至終就明白,眼睛不是心靈的窗戶,只是身體的一個器官。它清透明亮,是身體健康的表現,它渾濁不堪,也並非有更多含義,只是你生病了。「是給自己一個保障,對不對?」
有些話,其實不用說那麼明白,傷人的總是真相。
「你怕我放棄你,所以你拿了相機。因為你覺得這個東西很貴重,或者你覺得我會在意張雪的遺物,如果你有事,就憑這個相機,我也不得不幫你。」她頓了頓,又道:「它不值錢,我告訴過你。張雪一個月的工資尚不用存就可以買到,那你猜猜我一個月工資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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