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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男人和女人自古以來只會有兩種事,你追我趕,兩兩相厭。」她摸了摸秦蘇的腦袋,原本順眼的大辮子在見過廬山真面目後,怎麼看怎麼土,但她向來管得住嘴,只是道:「我們隊伍里主事的是夏軍官,我一介女輩,說了不算。」
她慫了一下肩,在秦老爺子不耐煩時及時堵住了嘴。她退了一步,走到一邊,把主場讓給姍姍來遲的夏波。兩人目光在經過時短暫交匯,不過是一秒的時間,夏波感受了秦望舒蘊含其中的千言萬語,到最後都總結為對方嘴角略挑的弧度。
她說:你來。
她慣是要掌握主權的人,信奉的是先發制人,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甘願退居幕後。所以這是考驗,他們岌岌可危的盟友關係在後山撕破了一次又一次。碎掉的鏡子再怎麼重圓,都會有裂縫和殘缺的碎片,若兩人都是個睜眼瞎倒也相安無事,可她偏生要計較起來。
她也說:葉大帥要你死在這裡。
她更說:看你價值。
他聽說洋人有一種東西,叫做膠水,能把破了的東西黏在一起,變回之前的模樣。他覺得新奇,像是吃到嘴裡的米飯,捻起一粒輾開,粘得甩不脫手。他們是破碎的彼此,而面前的秦老爺子就是那粒米。
他十分自然地轉過眼,就好像剛才的對視是一個極為正常的意外。他身材高大,寬肩闊背,往精矮的秦老爺子面前一站,不需言語就撲面而來一種壓迫感。
「這麼多人聚在這兒,可是出什麼事了?」他面上是最先與秦望舒一致的笑容,無懈可擊。明明兩人來的不是一個時間,卻一唱一和的,在秦老爺子怒火上反覆挑撥。
秦老爺子冷哼一聲,氣得不輕。明明是個沒文化的泥腿子,偏生要擺官架子。只能斜著蔡明,血和牙囫圇往肚裡吞,一句也不願多說。
夏波笑了下,踢了一腳蔡明,不痛不癢罵道:「吃了狼心豹子膽了,把秦老爺子氣成這樣,滾過來道歉!」
蔡明老老實實受了這一腳,看似狠厲到身上不過只留了個腳印。他豆兒樣大的眼睛偷瞄了一眼夏波,撞上對方含笑的目光,靈光一閃。他趕忙上前,在秦老爺子跟前甩了自己兩耳光。
「噼啪——」一聲,響得秦老爺子臉上表情一愣,怒中帶著幾分轉不過彎的茫然。秦望舒不著痕跡的翹了翹嘴,又立馬壓了下去,但微微別開得頭一目了然。
「秦老爺子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個不是東西的生氣。」蔡明倒也真豁得出去,兩個耳光一點沒含糊,下手又快又狠,蒲扇大的巴掌印紅彤彤地掛在臉上,可笑又可憐。
他擠了擠豆兒眼,盤子大的臉像是發酵的饅頭,兩邊腫著影響說話,他聲音有些含糊道:「您是村長,這個村子最明事理、最權威的人,若不是事出有因,我哪敢鬧到你前頭呀!」
他說著又往臉上打了幾下,沒之前的耳光響,但疼痛難忍的抽氣聲卻清晰沒遮掩。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水,一不小心扯到了高腫的臉,接二連三的氣聲響起,一隻手舉在空中想碰又怕疼,不尷不尬地杵在那兒,好一會兒才放下。
「是她、是她——」他突然指著秦蘇,後者嚇得縮了縮肩。他情緒激動道:「她招惹在先,我好好睡著呢!」
他聲音更含糊了,說話間的字眼連在了一塊,聽起來像是口音,配合他的動作連蒙帶猜也能大致明白。大概是說快了,口水來不及吞咽,順著閉不攏的嘴流了下來,至下巴拉出一縷絲,重重滴在了袖子上。
深色瞬間染開,他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吸著氣,卻又牽扯到臉頰,痛得他當即捂住了嘴。但也晚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震耳欲聾,白面的饅頭漲的通紅,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水跡糊了一臉,豆兒眼只剩一條縫。
「我沒有。」秦蘇好似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傻了。咳嗽聲響起才如夢初醒,驚恐地避開,搖著手和頭重複道:「不是我,不是我。」
秦老爺子被戴了高帽,臉色剛緩和就突生變故。他雖是秦家村的村長,但做人都有些私心,公正公道算不上,和稀泥倒是一手好本事。若要說他要多向著秦蘇,也沒有。畢竟一介孤女與他無親無故,那細皮嫩肉的模樣也不是個幹活的,且未到年歲也不能生孩子做些貢獻,只是姓里有個秦,平時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今天蔡明拽著秦蘇來找他,還不待他知曉來龍去脈,對秦蘇的不喜就瞬間壓過了心裡那桿秤,張口便是對秦蘇一頓訓。
村子就這麼大,百來口人多少都沾親帶故,真要計較起來算是一大家子。平日村中無事,如今來了外客本就是閒暇時的談資,這會兒見外客與秦蘇一起堵在秦老爺子門口,好似還有爭執,可不就吸引了一堆人探頭探腦圍觀。
秦老爺子正罵得起勁,他是村長不錯,脾氣也算好,好巧不巧的是秦蘇正撞在槍口上。他才剛被秦望舒下了面子,肚子裡一股邪火沒處發,到底是收了錢,罵不得外人還不能罵自己人?
秦蘇一路被蔡明毫不憐惜地拖拽過來,鞋子都在路上掉了一隻,女孩子家麵皮薄,還未等她哭訴就遭到劈頭蓋臉一頓罵,許是顧慮外人在,秦老爺子用上了方言,嘰嘰咕咕地越聽秦蘇臉色越差,到最後慘白一片,只剩下麻木。
寡婦門前是非多,家裡沒個男人在村子裡便是誰都能踩上一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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