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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她閉上了眼睛,似在回憶,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雲雀死的那天,我在窗外。我聽著它的歌聲還未落,翅膀就已經斷了。有一句話得很對,獵人網中的雲雀,歌聲比任何時候都甜美。它被圈養那天是這樣,死時也是這樣。」
她說了幾個古怪的音節,夏波聽到最後才意識到那是西洋文。他聽不懂,但大概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神父和主教的鬥爭結束在三年前。神父沒輸給主教,但輸給了肺病,他朝我交代了遺言後,主教對他說:『這個世界沒有上帝也沒有惡魔,只有我們,只有我們。』」她晃了晃腿,點了點山神,半低的頭襯著上揚的眼尾有些多情。「主教認為神父是一個虔誠又愚昧的信徒,但事實上神父並不信上帝。他們都失去了對上帝的信仰,很多事情都可以證明上帝並沒有看他們。」
「人的信仰是無價之寶,但在崩塌的那一刻一文不值。上帝並不需要人們去信他,信本身就是一種自發的行為,他沒有做過任何事情,但人們卻會因為信仰而對他有所要求,當他沒有做到時,當初多愛那時就會多恨。可這也只是在華國的一個城市的一個小教堂,小教堂背後還有大教堂,大教堂背後還有聖殿,爭權奪利的事比比皆是,神父死了還會有下一個神父,主教永遠不可能一家獨大,這是一種制衡。」
她睜開眼,說的話裡面意思相隔甚遠,聽起來有些顛三倒四。她看著夏波,哪怕臉上沾了灰,身上有異味仍不能否認她是個美人的事實。
「我在神父的遺產中發現,他和葉大帥私交甚好,有趣的是主教也是如此。我順著一些線索追查,葉大帥的發家史與金小姐的外公有關,更有意思的是葉大帥和金城合作毒死了金老爺子,金小姐和她的母親並不知情。這次出發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是葉大帥的。」
夏波的臉逐漸冷峻下來,他對秦望舒接下來的話隱隱有了預感,但他沒打斷,仍是繼續聽著。
「早在收到這封信前幾個月,他也給主教寄了一封,好巧不巧就在那次出事前。」她笑了笑,不深的笑意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一些在夏波眼中虛假的真誠,也可能是真的。「他給我的信,是想你死在這兒。」
她哼起了歌兒,簡單的調子像是朗朗上口的童謠,在這一瞬間與她之前說的西洋文重合。
A lark in the hunter's net sings sweeter than ever(獵人網中的雲雀,歌聲比任何時候都要甜美)
第49章 平等(上)
「你的打算。」死寂後,夏波嗓子低啞道:「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他的血液漸漸回流,身上的溫度也逐漸回暖,但刺骨的寒意還是從骨子裡透出來,連帶著心都涼得像是冬日的地上霜。
他的話沒有換來秦望舒的回答,他又道:「我們是盟友,不是嗎?」
他的眼裡帶著一點渴求和希冀,像是暗中搖曳的一點燭火,只要輕微的一點風就能吞噬。可再細看,什麼都沒有。他瞳孔本就生得黝黑深邃,光亮處不曾通透,暗處便如明鏡。
「是的。」秦望舒捏著袖子,搓了搓。她神色與之前一般無二,笑意里摻著幾分漫不經心,是真是假無法分清。「和大葉帥有合作的不止我。」
「銅牛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她明示道:「張雪和金伊瑾是累贅,蔡明也一樣,而我是無關之人,真正要行動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銅牛之行一支隊伍五個人,金伊瑾和蔡明屬於金家,秦望舒是教堂,張雪看似是報社,但因為秦望舒的原因勉強可算作半個教堂,剩下的夏波直屬葉大帥。
夏波不是蠢笨之人,年紀輕輕坐上了這個位置,註定他有能力有腦子也有運氣,但同樣具備了年輕人的感情用事。
「你們都有合作?」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有些諷刺。他低下了頭,像是要掩面,但手剛抬起來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好一會兒頹然落下。「我的生平你應該知道。」
「教堂是怎麼記錄的?」
「很短。」秦望舒看了他一眼,獨自笑了起來。「你想知道?」
「不能說?」
「不是。」她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在這一刻變得有些譏諷。「沒有參考性。」
她看著夏波不解的面色,搖頭解釋道:「所有人的一生,短短几載或是幾十載都是紙上一句話,太簡單也太籠統。」
她見他仍是不解其意,張口就道:「夏波,年二十三,六歲父母意外身亡流落成乞兒,九歲偷竊成為神偷徒弟,十四歲從軍,同年神偷去世,十九歲因救葉大帥有功被提拔,從此平步青雲。」
「我知道你的模樣,這是夏波,不是你。」她側了些頭,挺直的腰杆並不比夏波矮上多少,火色下目光灼灼,她又道:「秦望舒,年二十一,六歲母親被休,第二年產後去世,留有一女。九歲同妹妹被教堂收養,十一歲妹妹丟失,十八歲成為作者——」
她眼波閃了閃,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只是動了動唇瓣道:「沒了。」
「你還有個妹妹?」他面帶詫異,突然又想起她曾說自己當過乞兒的話,當時他不曾相信,現在看來,有些話半真半假中未必不是真的。
「丟了。」她態度很是豁達,提起這事不見任何難過之情,甚至還有心情反過來安慰夏波。「時間太久了,小孩子都長一個樣,我看任何人都是她,她也可以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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