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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兩個畜生結了伴,廟裡其他畜生就得掂量掂量,它日子肉眼可見的好過了很多,只是每次深夜中它都會自夢中驚醒。它總覺得在暗處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它們,不會像野獸一樣發光,但本質都是貪婪又飢餓的,它知道,女人和小孩總是最好吃的。
人的脖子是最脆弱的地方,它曾無數次驚醒後,悄悄地把手捏在小畜生喉嚨上,但最終又放棄了。而現在,她露出了白嫩的脖子,薄薄的皮肉根本掩不住汩汩流淌的血液,只需要一口,快到她意識都來不及反應,她可能就會喪命於此,但她卻感覺到了久違的顫慄。
她屏住了呼吸,慢慢別開頭,讓本就暴露在外的頸脖暴露得更加徹底。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混合著沸騰的血液,她已經分不清在她身上的到底是山神還是記憶中那條老狗。她是個賭徒,一直都是。作為畜生時與狗搏鬥,生死較量時咬破了手指給小畜生喝血,獨活和累贅時保留了那丁點兒可貴的人性。
不妨再大膽一點,她人生中賭了無數次,她也贏了無數次,這次她也可以賭。
她低低嘆了一口氣,有些沉醉於著迷。她骨子裡不是安分的人,在十八歲那年,病得快要死的神父問了她一句話。
你是想當一個女孩,還是做秦望舒。前者是新起的年輕女作家,除了安穩什麼也沒有。後者,註定走在暗處見不得光,除了安穩什麼都有。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秦望舒。她叫秦望舒,父親說望舒意為月神。她也想過,父親母親或許是曾經愛過她的,但這點愛太輕微也太無用,在柴米油鹽中變質腐爛到連狗都嫌棄。她知道月亮不屬於任何人,可某些時候,它的確屬於了她。
她握著的槍的手終於鬆開了,金屬滑到了泥土上,像是有聲音,又像是沒有。同一時間,一個尖尖的東西刺破了她脖子上的一點皮肉,疼痛細微,不至於針扎,倒像是蚊子咬。還沒等山神進一步,她的手也掐上了對方的脖子,平整的指甲準確的按在了頸側的動脈處。
第48章 山中雲雀(下)
眼睛在適應了最初過暗的光線下,已經能夠視物,山神可怖的臉也仿佛成了燈下的美人,她竟然能看出幾分可愛。
「你想死嗎?」
之前的試探告訴她,它的腦部發育有限,大概率上是聽不懂人話。但過去的經歷又告訴她,老畜生都行,它一個能綁幫著秦凱害人的畜生為什麼不行?
「啊——啊——」它張著嘴,近距離下露出只剩下小半截的舌頭。斷面並不平整,可以看得出燒灼的痕跡,只是一眼,就足夠猜出它遭受的慘烈的經歷。
秦望舒的手稍稍送了點,但按在動脈處的指甲又往裡壓了幾分。她清楚地感覺到尖尖的牙齒已經刺到了肉里,只要再進去一些,等待她的就是血管崩裂。
「我可以放開你,但你也要松嘴。」她說話間,喉嚨輕微的顫動,脖間的雞皮疙瘩起了一片,像是剝開的荔枝肉,顫顫巍巍地像是要送到誰的嘴裡。
山神沒發聲,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她不敢保證。她相處過的畜生只有老狗,她不動,對方也不動,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
山神的頭移開了一點,髒亂的頭髮從下頜到了她臉上。她皺起眉,慢慢露出牙齒,把嘴咧到最大,喉嚨里擠出了小小但無法忽視的聲音。
在這一刻,它們是同類。
最先忍不住的是山神,它瑟縮了一下,放在人身上就只是晃了一下頭。勝利在望,她把牙齜得更加兇惡,年輕飽滿的臉上皺得成了一團,很多時候畜生比人們想像得要聰明很多。
山神的退意更甚,秦望舒的臉已經有些僵,她松愣了一秒,就見山神又貼上來,她立馬發出嗬嗬的氣聲,反覆幾次,山神直起了身體,她跟著一道以腰力撐了起來。
「一命換一命,這是個公平的交易。」她慢慢鬆開了手,這話像是說給山神聽,又像是說給夏波聽。
手自由後,她沒有第一時間撿起槍,而是垂著眼看著自己濕了一片的褲腿,在淺色的褲子上明顯得就像是她尿了褲子一樣。
她突然道:「它懷孕了。」
她背對著夏波,不知道也不在乎他此時的想法,只是捻起濕漉的布料,搓了搓。指尖膩滑,有些黏,用直接颳了刮,在邊緣能看到輕微的乳白色。她沒有放到鼻子下聞,這樣的環境裡,什麼味道都是不準確的。
「它是山神。」夏波並沒有用多久就消化了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他的聲音因克制顯得有些低沉,聽起來比平時多了些穩重。
「我知道。」秦望舒的目光又落在了山神高挺的肚子上。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按在了上面。沒有反抗和示威,山神安靜得像是個可怖的娃娃。
「這裡有一個孩子,是活的。」這塊地方的布料出奇的柔軟,她手掌剛貼上去就感受到了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文筆優美的女作家,但在這一刻,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多少詞彙去描述。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教堂前展翅的白鴿,上百隻鴿子在藍天的映襯下,壯觀又驚心動魄,這是獨屬神職人員的夢,也是神父種植了一花園的白百合齊齊盛放的瑰麗。
「我不在乎。」她腦中飛快地做了一個決定,任性又自私。
「這裡是秦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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