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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以絕佳的位置而言,這是最好被監視觀察的地方,但以這被打滿了的木板來說,又像是出於人道主義的隱私保護。奇妙的是,這並非是單方面的。即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的人也看不見。

    她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手裡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雨季里的木板吸飽了水,鬆軟的好下手,再加上這本就裂出了一條縫,秦望舒沒花多少工夫就成功地鑿出了一個洞,很小,只有鑰匙孔那麼大。

    她閉上一隻眼睛,托今日月色的福,她很快就鎖定了漆黑的一片是槐樹所在的位置。她的目力有限,黑暗的環境下她看不清銅牛,也看不清那些供品,最有意思的是她也沒看見銅牛腹下跳動的橘色火堆。

    「火熄了。」她聲音不大,但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下足以讓屋子裡的每一個人聽清。

    「不可能!」張雪脫口而出。緊接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牙切齒道:「我起不來。」

    「沒什麼不可能的。」秦望舒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後,就回到了張雪面前,撿起對方身下的風衣套在身上。「你以為秦家村真有這個風俗?」

    風衣帶著張雪的體溫和火堆的溫度,暖的剛入手都有些燙,但穿在身上卻剛好。她正要系起腰間的帶子,突然想到了什麼撩開半邊衣服,里縫的口袋就露了出來。

    「這是槍。」她指著鼓鼓的地方道。「你本有很多次機會拿走它,但你一次都沒把握住,甚至沒發現。你睡得不錯,槍都沒把你硌醒。」

    「我只是被綁住了——」

    「這不是理由,張雪。」她沒有聽張雪的解釋,打斷道:「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無論是蓋著風衣取暖,還是在上面睡覺,沒有一次你提出了疑問。」

    她看著對方不甘的臉色,平靜道:「只有失敗者,才會找藉口。」

    「我是失敗者,但你的計劃卻少不了我。」張雪咬著唇瓣,滿臉倔強,就好像她不承認就不存在一樣。

    秦望舒想了一下,無所謂地捏了捏鼻尖。她的手指已經暖了起來,襯得面上冰涼,理智道:「一樣的。有你沒你,結果都不會變,只是中途麻煩一些。」

    她話剛落音,又立馬改口道:「不對,應該是更輕鬆。」

    「我需要幫手,並非是我一個人就不行,而是我需要一個過程。」她彎下腰,攏了攏稻草,把張雪一直蜷縮在一起的腿拉直。做完後,又起身道:「科學是先有一,再一加一得到二,如此反覆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數字。熟練的人可以直接跳躍這個相加的過程直接得到結果,我可以,但其他人不行。」

    「我告訴你槍在我身上,然後呢?你沒有過程,你就找到不結果。」她笑了一下,開始往後退,直到周邊的溫度在一個不冷也不熱的地方停下。「我就算給你槍,你又能怎麼樣?殺了我還是夏波?然後呢,秦家村這些人怎麼辦?」

    她掀起嘴皮子,明晃晃的火光勾勒出嘴角的冷意。「不過是個窩裡橫的東西罷了。」

    她劈啦啪啦地說了一通,或許是心情好了,又彎起了眼眸。密密的眼睫像是炭筆畫出線,適中的眼白被擠得少了一半,原本不大不小的眼珠頓時就有些驚悚,眼眶裡看上去全是一片黑。

    「我的消息大半來源於秦蘇,你與她關係好,她親親密密喚你姐姐,結果什麼好都沒撈到,反被人家將了一軍。張雪,離開我後這三年你都活到了狗肚子裡了嗎?」

    「我以前怎麼教你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若關己則命在第一,你對我倒是活學活用,怎麼對秦蘇就心軟了?就因為她是個孩子?」她聲音本就輕,兩人隔的距離也不算近,刻意拉緩的語調雖確保對方能聽清但在這樣的夜裡多了幾分陰森。「孩子又怎麼樣?當年你也不是孩子嗎?」

    「淡黃色的西洋裙,稀疏泛黃的頭髮,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白色的蕾絲手套。你抓著一串糖葫蘆,看見了一個乞兒眼巴巴盯著你。她衣不蔽體,渾身髒兮兮的還有一股惡臭,就因為她是個孩子,你同情她,給了她那串糖葫蘆。」

    「糖葫蘆不好吃,就像是巧克力一樣。酸澀的山楂,醜陋的外表被紅色的糖漿包裹,甜滋滋的,多漂亮啊。你好心勸她慢點吃,別噎著,結果呢?」她盯著張雪不可置信的表情,一字一句道:「她推了你一把。」

    「那時候元宵節,那年冬天格外冷,地上都結冰了。你那樣瘦,明明是七八歲的年紀卻因為常年臥床只有四五歲的模樣。」火舌跳動的舔舐著黑暗,半明半暗的界限清晰地印在她臉上,冷白的皮膚,鴉黑的眉,殷紅的唇。「冰水的滋味好受嗎?」

    「是你。」張雪不是傻子,在秦望舒剛說起時就隱隱有猜測,直到現在徹底確定。「那個乞兒是你。」

    「是我。」她毫無愧疚地認下,甚至向下的嘴角都揚了起來。不再是之前那樣皮笑肉不笑,帶了點真心實意地歡喜,就連嘴角處的小梨渦都若隱若現。「你之後生了一場大病,很重,幾乎要死掉。」

    她抬了下眉,迫人的眉眼松楞後少了些侵略的冷意,整個人神色看起來柔和不少。「你本來就是要死的人,重病纏身,縱使有家人呵護,湯藥伺候也不過是拖上一段時間再死而已。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麼不一樣呢?」

    她沒有聽到張雪的回答,對方平靜的神色不亞於現在她。張雪其實是個很淺的人,淺到她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她與張雪的交往永遠都是簡單的,不需要費心的,就能收穫成倍的果實——如果她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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