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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顯而易見的答案被她點在了明面上,對張雪而言算是一個信息點,但仍不能掩蓋其本質也是一句廢話。

    「今晚我們守夜。」

    兩句廢話總結出了一個勉強可用的結論。張雪不明白兩人打的幌子,她聰明的保持了沉默。夏波撥了撥火堆,秦望舒的意思很好明白,無用的三句話串在一起倒著看就是再淺顯不過的明示。他不意外秦望舒的想法,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肯定山神一定會出現。

    他與秦望舒復盤中推斷出山神是被秦家村圈養的信息,但又從血祭中發現了關於山神更深的秘密,抽絲剝繭地鎖定在了某幾個人身上,可就是在答案呼之欲出時,他才更不明白秦望舒的做法。

    「你敢肯定是瓮中捉鱉?」不是黃雀在後?

    「我們都有依仗,不是嗎?」秦望舒聽出了他未完的話。

    這對她而言是一場豪賭,秦家村沒有籌碼,只有一張虛假的山神借條,她贏是不得已之下的雙贏,輸卻是張雪的一條命,某些不公平從一開始就註定。她不想在這個爭論點上多費口舌,以免張雪知道得太多。

    張雪是顆定時炸彈,只能在模糊的一定範圍內控制,無法精確到分毫爆炸。這是為人的缺點,卻也延伸了更多可能性——比如從一個炸彈變成一堆連鎖反應的炸彈。但不管哪種,張雪的爆發都存在著極大的傷己可能。

    夏波抬起眼,盈盈的笑意在面上,冷峻的面容像是化開的春水。他視線落的未知格外巧妙,借於秦望舒與張雪貼得極近,一時間無法分辨他到底在看誰,只是配上那俊美的容顏像是層層盪開的漣漪,實在讓人難以糾結關鍵點。

    「你們認識?」他率先打出了一個試探,葉大帥中關於秦望舒的情報並不多,他之前言語中有些透露,卻也不多,這下算是賣好。

    「認識,時間不短,三年吧。」她收下這個賣好,準確的給出了答案,並且極為罕見地交出了主動權。

    夏波有些詫異,他對秦望舒的了解比對方想像中要深,所以這樣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發生時他第一時間不是高興,而是戒備。可機會實在難得,他大腦甚至沒有理智地做出應對,他就草率開口。

    「上車時見你們一左一右夾著金小姐坐,也不交談,還以為你們交情不深。」這句話帶著強烈的窺探,他說出口時已經意識到了失禮,但帶著某種險惡的心思,他沒有停下。

    「鬧了一些矛盾,來往少了,但交情總歸在那兒變不了的。」過長的手總是令人厭惡的,換做以往她早就直接砍斷,可這次——她盈盈的笑意不比夏波少分毫,堂而皇之地冒犯被她打開大門,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若是夏波不識趣,他該順著繼續深挖。他片面地從秦望舒口中聽到了她與張雪的過往,少女的友誼放到現在稱上一句閨中密友也不過如此,但他大腦的警報已經拉響。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都瘋狂預警,他不能再上前了。

    他沉默了半晌,就在秦望舒以為這場試探要這樣告終了後,他道:「包子好吃嗎?」

    這是一個絕妙的切入點,讓已經興致缺缺的秦望舒為之一振。她眼裡像是驟起了一朵小火苗,細看卻不過是搖曳的火光。世間的平等根本不存在,教堂與葉大帥,秦望舒與夏波,這些挾裹在自欺欺人之中的糖粉根本無法改變苦酸的內核。

    有一天,完美無瑕的雞蛋突然裂出了一絲極細的縫,無數的蒼蠅爭先恐後。

    「不好吃。」這是實話,她對食物無論懷著多高的情感卻也無法改變被養刁了的舌頭。「教堂的食物沒有你們想像中好,西式化的簡單是一種方便高效的飽腹感。我知道要餓死的滋味,所以不挑食,也不會浪費任何一點食物。」

    「不會浪費任何一點食物?」夏波重複道。

    「對。」

    「哪怕這份食物倒在你面前,掉在地上,被野狗爭搶,被人碾踩?」

    夏波毫不掩飾的惡意,讓她看見了成群蒼蠅嗡嗡作響,她好心的退讓並未換來應得的善意,而是讓恐怖的複眼流露出極具人性化的貪婪。它們摩挲著前肢,就像是自腐爛中誕生的蛆,有些東西一開始便是噁心的。

    「那得問問造孽的人了。」她亮起了獠牙,對準了伸進嘴裡的手。

    「真是意外,秦作家竟然還有快餓死的時候。我以為神父和主教最寵愛的信徒應該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他輕輕地抽回了手,從腰間拔出熟悉的槍,獵食者與被獵食者的位置瞬間調換。

    「我是教堂收養的孩子。」巨獸直面迎上了槍,敏捷的身姿讓她躲過了子彈,轉眼就逼近了獵食者,身份再一次互換。「我父親是個畜生,母親死得早,家裡沒什麼親戚就流落街頭當了一段時間的乞丐。與狗搶食,舔舐地上乃至鞋底的殘渣,你說得這些我都幹過,當然,夏軍官也應該深有體會不是?」

    張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最後努力把自己縮成了一團。她很難形容此刻的感受,在被夏波和秦望舒輕易決定生命時,她有過幻想自己為什麼命不好,可真相大白時沒有想像中的快意,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苦澀和認命。

    他們都曾是乞兒,如今一個大帥面前紅人,另一個教堂里最光鮮的信徒和最風光的作家。她想起了秦望舒的話,她或許是真的沒有血性,也或許是真不被看起。他們都曾是弱者,在荒唐的世道里狼狽掙扎只為博得一絲喘息之地,沒有命運的安排,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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