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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秦望舒眼皮子狂跳,本該氣急的事就這麼卡在心裡不上不下,複雜的情緒釀成一灘,一時間竟不知該誇張雪勇氣可嘉,還是罵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至少有一點,她現在可以肯定,山里確實有秘密。
她和夏波上山時特意遮掩過,但若要算起來,秦家村整個村子都是眼線,他們怎麼躲都沒可能徹底隱了蹤跡。她做好了事發東窗的準備,卻沒想到來得如此快。
張雪是無辜的。秦老爺子大張旗鼓地一鬧,不管是否是他本意還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這事都明擺著是沖她和夏波來的,張雪不過是被強行扣了屎盆子而已。
「是嗎?」秦望舒眸光閃了閃,她沒有順著秦老爺子的思路去問蔡明,反而道:「張雪有病,她身子骨弱,曾被人批命活不過十八。」
她每說一句,秦老爺子面上就難看一分,到最後連旱菸也不抽,徹底黑了臉。他被秦望舒在眾目睽睽之下落了面子,自然態度不好道:「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秦望舒悄悄轉了轉腳後跟,長時間站立讓她有些腳酸,但氣勢不能輸。「我就是提醒老爺子一聲,張雪今年十八。」
秦老爺子瞪大了眼,握著菸斗的手突然收緊,粗糙的老繭泛著白,像是沙碩。他氣急敗壞,可村長的架勢不能少,只能大口喘氣,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道:「你威脅我?」
「哪敢呢。」秦望舒把主權搶了回來,兩邊局勢瞬間掉了個頭。她面上帶著笑,看上去心情頗好,但她的心卻不斷下沉,張雪到現在還沒動靜。
「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罷了,就像秦老爺子提醒我那樣。」
她雖和秦老爺子對峙著,但始終留了幾分注意在張雪身上。沒有了人群的遮擋,她看得清楚,張雪從摔倒後就再也沒動過,像是死了一般,旁邊的秦蘇干著急,想要求助身邊的人,卻又不敢,到最後只能抱著張雪哭。
秦望舒突然想起秦蘇那一聲姐,是叫張雪。再看兩人的樣子哪還有之前吵架冷戰的模樣,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胡扯的話,或許還真讓她蒙對了幾分。
「她躺了很久。」
秦老爺子臉色一變,有了退縮的意圖,但咬牙不放。秦望舒覺得頑固不化,頂了頂後槽牙,再接再厲道:「想必秦老爺子不會吝嗇一卷草蓆。」
秦老爺子拔腿就去看張雪。秦望舒看著他的背影,還不等蔡明恭維就道:「如果張雪死了,怎麼算?」
蔡明嚇了一跳,他捂著嘴看了看夏波。見對方要開口,立馬又抱起了耳朵,閉上眼。只可惜肥頭大耳的,遮了左邊漏右邊,反覆折騰了幾次,乾脆直接轉過身,以示清白。
夏波見了覺得腳癢,若不是有人看著,他抬腳就要踹過去。但就算這樣,他也壞心眼道:「這不還有一個?肥頭肥腦,滿肚肥腸,看著就是見色起意之人。」
蔡明耳朵捂得不緊,夏波的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往他耳朵里鑽。他聽得心驚膽跳,急忙忙轉過身才發現他們已經走了。他張了張嘴,覺得叫也不是,跟也不是,最後一拍大腿,挺著肚子追了上去。
夏軍官是嚇他的,他肯定。
第29章 饋贈(上)
張雪吃過飯後,她撐著下巴坐在門邊,眼角的餘光里看見夏波跟著秦望舒進了房間。屋外的雨漸小,到最後綿綿如針,她無意識地在腿上畫著圈圈。
她知道自己心氣狹隘,毛病眾多,但因為她生得好,所以便有了嬌蠻的資本,但她畢竟不是真笨,分寸這兩字她心裡門兒清,除了面對秦望舒。
報社裡約稿作家並不少,但女作家可謂是稀罕,她也曾想過匿名投稿。少女的情懷是首詩,這些詩沒有經歷過風吹雨打,就和菟絲花一樣,不需要任何打擊,隨著時間便會自己枯萎。
她的情懷,死於進報社的第一個月。她滿懷激動地寫出了一篇文章,懷著別樣的心態改變自己的字跡,在遞給主任時,那短短几分鐘,她暢想了很多,關於未來,關於父母和弟弟,還有她自己。
夢分長短,大多數人是一晚,長長久久地在一生,短的如她,剛升起便破滅。她在學堂時,所有的老師都誇她詩詞作得好,迤邐清雅,如她人,是亭亭玉立不妖不媚的荷花。
三人成虎,時間一長她也根深蒂貴。她是荷花,她身邊的人是接天無窮碧的荷葉,綠葉理當捧著紅花。她是這麼認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主任的批評讓她尤其難堪。
夢碎的那一刻,她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做了一個很久很久的夢,久到分不清現實。她是這個夢裡的公主,所有人的存在都是為了她,直到一天夢被撕碎,她的世界坍塌,她才認識到張雪和這天地間所有平平無奇的女孩子一樣,只不過是貌美了一點兒,僅此而已。
或許是她不服氣地反駁讓主任意識到什麼,他緩和了語氣:辭藻華麗並非壞事,這說明文學修養好,但文章要有主題和立意,大的格局才能讓人耳目一新。
「我們要去後山。」秦望舒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旁,語氣淡淡,像是通知又像是招呼。
她心平氣和,晃了幾下條凳,令人酸澀的吱嘎聲響個不停,像是伴奏,氣氛突然間又活潑了。她聽見自己哦了一聲,沒什麼感情。她等了一會兒,余光中褐色的風衣一動不動,是秦望舒在等她說話。
她應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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