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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十歲之前,她跟著母親求神拜佛,在街巷裡聽著那些神佛生辰和忌諱,十歲之後,她與神父學習聖經,接受神創世且是唯一真理的說法。

    《物種起源》的出現,無疑是對聖經極大的抨擊。她曾思考過,聖經存立的根本在於開篇的神創世,信徒接受了神賜予一切的說法,才會信奉神。或許,神不是不存在,只是祂比她,乃至所有人都進化得更高級?

    這個疑問存在了她心裡,但可以肯定,相比從未見過的神跡,她更相信這本書。可惜的是,這本書她沒看過幾次就不見了,再然後,神父大為震怒。

    「你撞見山神了。」秦老爺子語氣淡淡,精瘦的臉辨不出喜怒。

    第11章 山神(下)

    秦望舒垂下眼,隨即又抬起,面上已是無懈可擊的笑容道:「老爺子,麻煩您離開房間,我得換身衣裳起來了。」

    白天的秦家村和夜晚是兩個模樣,腳下是黃泥巴地,住的是泥糊的房子,空氣中是若有若無的霉味,條件簡陋的比秦望舒想像還要糟糕。

    木桌上盛了一碗濃稠的白粥,應是放了有一會兒,碗壁摸不到溫度。她拿著洗漱用具才出來,沒瞧見秦老爺子便去灶台裝水。

    昨晚太黑沒注意,灶台後有一扇開著的門,門外接了一條小土溝,大約是排水道。她順著外走,見到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在擇菜。

    秦望舒走近了才發現老太太很瘦,與秦老爺子的精瘦不同,她呈現出的是一種風燭殘年的枯瘦。松垮的衣服罩不住她,露在外面的皮膚是布滿了斑點的黑褐色,紋路縱橫,像是老樹皮,裡面的血管凸起。

    老太太絲毫沒有被秦望舒的到來所影響,她依舊是木訥且遲緩的重複手上的動作。

    出現在秦老爺子家裡的女人,身份不言而喻。秦望舒看了眼手上的傷口,主動搭話道:「秦奶奶,你知道哪有藥酒嗎?」

    她伸出自己的手,她沒帶藥,行李箱只有一瓶消毒用的酒精。她起床後擦了擦,透明無色的酒精根本看不出分毫,只有湊近才能聞到那絲很淡的酒味。

    秦奶奶掀起眼皮子,她扯著破風颳著老樹皮的嗓音道:「你被魘著了。」

    她的話與秦老爺子一模一樣,還沒等秦望舒細問又肯定道:「你撞見山神了。」

    又是一樣的話。

    秦望舒沉默了幾秒,突然笑道:「您從哪裡知道的。」

    「味道。」秦奶奶指了指鼻子,她的手掌瘦得驚人,就像是骨頭上貼了層皮,狀如雞爪。「被山神盯上的人都會有種味道。」

    「你身上有,他們身上也有。」她直勾勾盯著秦望舒,渾濁的眼睛裡有大片白,眼珠子都被入侵了一半,讓秦望舒想起兒時街巷中算命的瞎子。

    秦望舒的笑容淡了下去,道:「他們是誰?」

    「和你一起的人。」她斜著眼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秦望舒,渾濁的眼球中只有一片白,像是荔枝肉,說不出的滲人。「你不聽話,他們也不聽話,山神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那一眼,無端地讓秦望舒感受一絲幸災樂禍。她忍著心理上的那股不適,又問道:「被山神盯上的人,會怎麼樣?」

    「嗬嗬——」秦奶奶想笑,卻像是被什麼堵在喉嚨中,像是某種腐爛卻被扭曲了的東西,只能發出粗粗的氣流聲。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整個人像是被一層暮氣所籠罩,秦望舒想到日薄西山這個詞。「你以為山神是什麼?」

    秦望舒一愣,她在心裡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山神是什麼?如果她對神定義為進化得更高級的人類,那山神是什麼?

    她腦海中閃過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更像是醫學上的某種畸形,但——她低下頭聞了聞自己。神父習慣焚香,以至於他在世時信徒紛紛效仿,她也不能避免。時間一久,便成了他們教堂的一大特色。

    她身上是很淡的百合混合著檀香和琥珀,百合的甜膩融入了沉穩的檀香,多了一絲人性化的溫柔,琥珀綜合了檀香的沉穩描繪出教堂的莊重,這是神的味道,至少神父是這麼認為的。

    「藥酒不賣。」秦奶奶突然出聲,打斷了秦望舒的思緒。

    「你要買藥酒?」秦老爺子的聲音緊跟其後,他手上正拿著一瓶瓷罐,上面堵著一個紅布頭,還未湊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他看著秦望舒手上的牙印,砸吧了幾下嘴,心疼道:「你這是小傷口,上個幾次藥就好了。」

    秦老爺子來的悄無聲息,讓她莫名的有些心驚膽跳。她低下頭,笑了笑,識趣地打住了嘴。借著眼角的餘光瞟了眼秦奶奶,她安靜地在擇菜,對此一言不發,就像是他們根本不存在。

    她跟在秦老爺子身後,突然湊近聞了聞。泥腥子混合著汗臭味,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她擰起眉,鬼使神差地回了頭,恰好撞上了秦奶奶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心神一震,可秦奶奶又馬上低下頭,整個動作迅速的就好像是她錯覺。

    桌上的粥放了又放,碗壁邊結了一層米糊。她拿起筷子,秦老爺子就端了一碟子醃好的菜梗子放在她面前,她挑了根鹹鹹辣辣的,口味很像是兒時母親做的,但她在教堂這些年已經吃不慣了。

    濃白粥很香,裡面加了幾根青菜,又撒了點鹽,吃到嘴裡很是開胃。

    秦老爺子靠在桌上,旱菸不離手。「早上有個女娃過來找你還衣服,我敲了門,你還睡著沒聽見,我就先收下了。衣服有點髒,老婆子替你洗了,正晾在外面。雨季天氣不好,要過幾天才能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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