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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秦家村這麼多年以來風調雨順,沒一個餓肚子的就是靠山神庇佑,但自我爺爺去世後,銅牛大仙已經快有百年沒響過了。」秦老爺子嘆了口氣,愁苦的臉上很快又漫上了喜意道:「不過現在銅牛大仙又奏樂了,說明山神並沒有拋棄我們。」

    他轉頭看了眼兩人,感慨道:「可能還得感謝你們,你們一來,銅牛大仙就奏樂了。不是巧合,是貴客!」

    夏波看了眼秦望舒,眼神示意。秦望舒心領神會,她上前一步,與夏波並排而走,笑道:「村中供奉山神,可是有什麼講究?」

    秦老爺子轉過身,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夏波見情況不對,立馬板起臉呵斥道:「男人說話的時候要你一個女人插什麼嘴?」

    他訓斥完後,對秦老爺子歉意道:「她這是老毛病,平日裡在報社發多了文章真就以為自己是作家了,總愛問東問西的。」

    「作家?」秦老爺子有些意外,他又看了眼秦望舒,感慨道:「女娃娃出息,都是作家了。」

    他們現在已經在村子正中心,因銅牛奏樂而來的村民都和秦老爺子一樣,手裡提著一盞紅色的燈籠,無一例外。她指著其他村民,不緊不慢解釋道:「我瞧他們都和您一樣提著燈籠,故而覺得大抵是風俗。」

    「我們都是外來人,很多地方都不清楚,難免會冒犯。」秦望舒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她知道夏波的話是在給她打馬虎眼,但很難不以小人之心去揣摩他話背後的用意。

    比如公報私仇。她眨了眨眼,算是記下了這筆帳。

    秦老爺子砸吧了幾下嘴,沒吭聲,最後道:「沒什麼風俗,也沒什麼講究,村子裡不像你們城裡人講這些,沒那麼多彎彎道道。」

    他看了眼手上的燈籠,泛白的布被燭光一照,紅又紅得不那麼徹底,不像喜事更像是悼喪,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遮天蔽日的槐樹下,所有的燈籠匯聚於此,猶如點點星火,分外莊重和神聖。

    秦望舒看見他們走到銅牛面前,紛紛磕頭跪拜,黑暗的環境中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她想起了教堂里那些教徒,人在有信仰的時候是一種奇妙的狀態。

    他們虔誠而又忠實,所有的行為無法用對與錯去單純的評判,但他們本人一定是幸福而又滿足的。

    所有人村民都在跪拜,只有她和夏波兩個人孤零零站在黑暗中,腳邊是亮度有限的燈籠。她看不清夏波的神情,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微妙。

    是不屑混合著一定程度的羨慕。

    被教堂收養的她在基督教徒看來是神最大的恩賜,她沐浴在神的光環下,理應成為一個合格的基督教徒。她向神父學習,日夜禱告,背誦聖經,十年後她不負重託成為了神父希望中的人。

    但神真的存在嗎?神應該存在嗎?神的存在,難道不是人編撰的結果嗎?

    神說,世界要有光,於是世界有了光。

    但西方科學對世界的探索,證明太陽與神無關,教徒眼中神的恩賜不過是一顆距離他們遠到無法想像的火球而已。因為足夠亮,足夠大,所以他們生活的世界才充滿光明。

    她被收養,可以說是命運使然,可也與神無關,那只是神父的善心。所以,她每次禱告完後,面對潔白的神像都會自問,神真的存在嗎?

    神父說,神無處不在,任何人都是神的化身,他是,她也是。

    不對,神不存在。

    神子耶穌被釘於十字架,神沒有降下恩賜。他的父並未給他帶來新生,只為他引向了死亡,而他的信徒,卻在某種意義上讓他獲得了永生。

    多諷刺啊!

    她站著,數不清的燈籠放在地上,是裝飾神衣袍的星辰,也是他們璀璨而奪目的信仰。她以一個絕對俯視的高度看著跪趴的村民,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神。

    一束光射在秦望舒臉上,她下意識眯起眼睛,用手擋住臉。是夏波,他打開了手電筒。也是這一束光,讓秦望舒如夢初醒。

    神和人的距離有多遠?現在。

    「褻瀆!」秦老爺子發出一聲怒吼,在清晰的光源下,他不大的眼睛睜得溜圓,渾濁又布滿紅血絲。僅僅只是一秒,周圍又陷入了黑暗。

    「你這是對山神的大不敬!」

    秦望舒因為夏波的手電筒,眼前陣陣發昏。她聽見秦老爺子的呵斥,莫名生出幾分幸災樂禍,但很快又意識到他們是一個隊伍。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輕輕扯了扯,她以為是夏波,但下一秒一雙滾燙柔軟的手握了上來。明明是不大的力道,卻讓她不自覺跟著後退了幾步,兩個人的界限瞬間劃分。

    「望舒。」張雪的聲音很有特點,又細又軟,就像是可口的糯米糰子。「對不起啊,我把那件事告訴夏波了。」

    「是嗎?」秦望舒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嘴裡滑出來的。她的手臂被張雪抱在懷裡,對方的頭親昵地靠在她的肩上,呼吸間的灼熱噴灑在她脖子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真巧,我也說了。」

    她眼睛再次適應黑暗後,沒有在意身邊的張雪,而是憑藉影子確定了夏波的位置。她看不見夏波的神情,只能憑著想像去添補。

    秦老爺子的怒火沒有熄滅,像是潑了油,越燒越旺。她與張雪站在一塊,像是局外人一般,瞧著圈內的戲品頭論足,突然間,她感受到了一股視線,正灼灼地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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