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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9:01 作者: 一鳥嚶鳴
楊青松想到事情已成了一半,再不顧身後父母的呼喊追逐,像一匹被鞭策的馬,跑得飛速,終於將後面的人都甩開了。
王氏等人見楊青松已追不回來了,知道他必是要去做什麼對自己毫無益處的傻事,一時呼天搶地地呼喊起來。
陳氏忙過來勸慰,王氏轉頭見阿薇站在原地,心下氣不打一處來,心想狐媚子出現在此處,必有蹊蹺,說不定就是她鼓動了青松做傻事,以青松的性子,自然不會拒絕她。
阿薇看著山道上一匹馬奔跑起來,心裡大舒了一口氣,心想這裡離官窯廠這麼近,不能叫這幾人在這裡大呼小叫引起注意,壞了大事,便想和陳氏商量,如何將他們勸走,最好是去陳氏家裡,這樣關起門說話,最是安全。
正當這時,王氏一臉暗沉地朝她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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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居這邊,許頌功勒令安子賦跪下招供,安子賦被許頌功的隨從按壓著,卻始終掙扎著沒有屈服,此時他面色凜然,朗聲道:「我有功名在身,何須向你下跪,你小小一個督窯官,橫行鄉里,不配任何人向你下跪。」
許頌功哈哈大笑起來,「你犯偷竊大罪,足以剝奪功名,還在本官面前耀虎揚威?」他大手將桌子拍得空響,突然怒喝道:「快老實交代,你為何前去我的私宅,你想得到什麼?」
安子賦緘口不言。
許頌功對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點頭,伸手要去拉安子賦的衣裳,是要搜身的意思,安子賦哪能受這等屈辱,立時揮手掙紮起來。那隨從卻是個武夫,安子賦哪裡是對手,很快身上就掉落一物,隨從拾了起來,呈到許頌功面前。
許頌功一看,憤怒之餘,不由放肆大笑,這不就是他偽造的兩份圖冊嗎?這個安子賦居心叵測,卻沒眼色將真東西帶出來。
「偷取礦藏分布圖和歷年開採手冊……怎麼?安先生也想開設民窯廠?」許頌功掃了他一眼,笑道,「大可直接和本官說呀!」
安子賦理好狼狽的衣衫,看向許頌功的眼神憤怒而隱忍。幾日前,他與集資構築私塾的幾位鄉紳在飯局上閒聊,聽說了郎大人要來青釉鎮巡查的消息,眾人紛紛言說官窯廠多年來對青釉鎮的把控,希望郎大人來了之後能罷黜廢棄官窯廠。
安子賦深以為然,想起自己的學生喬言謹也向自己提起過水竹村被征地拆遷之事,又想起督窯官鬧事縱馬,當街鞭笞窯工的惡行,對官窯廠的痛恨越發滋長。
身為青釉鎮本地人,安子賦對人們的苦難感同身受,寒窗苦讀,栽培桃李,何嘗不是為了回報鄉里,面對官窯廠的惡行,他卻頓感無能為力,直到他聽到飯桌上一位鄉紳隱約地說,若是能得到礦藏分布圖和歷年開採手冊,呈於郎大人面前,必然能一舉扳倒官窯廠。別人只是隨口一說,他卻動了心思。
許頌功為禍鄉里卻多番掩飾,自己有舉人功名在身,若是自己得到了圖冊,呈於郎大人,郎大人必能懲奸除惡。
安子賦著意打聽了一番,知道今日許頌功不在窯廠,又推測這等重要物件必是放在他能時時監守的地方,於是潛入他的私宅想一探究竟,卻不想很快就暴露,只是他現在仍不知,自己偷到的東西是假的。
「快說,你有沒有同黨?」許頌功不知安子賦是個正直到不顧一切的人,他不相信一個書生能放棄大好的功名不要,來做這等毀自己未來官途的事情,見安子賦不語,他抽出了身上的鞭子,朝安子賦身前的地面揮去,木質地板上立時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可以想見,若是抽到人的身上該是何等皮開肉綻的慘烈。
安子賦不是沒有見過這等後果,上次楊青松傷得如何,他可是親眼見到,但他還是眉頭也未皺一下,不想在這等小人面前失了尊嚴。
俞柏彥看著那鞭子,摸著酒杯的手不住有些抖,心想若是失敗的是楊青松,大概自己也要挨那麼一鞭子了吧。也不知這個書生是誰,為何會半路殺了出來。
辰軒將已經沸騰的紫砂壺用工具夾了起來,快速放入浸了冰的水盆里,滋的一聲,一切陷入沉寂。冰與火的碰撞猶如隱形之力,讓壺在水中烈烈顫動,一如他現在忐忑的內心,然而他仍是竭力保持著冷靜自持的神色。
努力平復下自己,辰軒去看許頌功隨意扔在桌上的圖冊,其上已染了不少菜的油脂,那開採冊子很薄,仿佛記錄的開採次數並不太多,他心下立時有了懷疑。
許頌功見安子賦還是不答,起身來回在屋中走動起來,邊走邊想,逐漸覺得今天的事情好生蹊蹺,晃眼看到俞柏彥額上染汗,垂目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的樣子,他心裡不禁有了懷疑,轉而走向俞柏彥,看到俞柏彥因為自己逼近而愈發驚恐的眼神,他不由問道:「俞老闆,你好像很緊張啊?」
他的語氣十分客氣溫和,俞柏彥卻忍不住打了冷顫,牙關哆嗦起來,「大人,草民被您的威嚴折服……一時……一時不能自已,並非緊張,而是……而是敬畏!」說罷,有些牽強的笑了笑。
許頌功的眼睛微眯了起來,「俞老闆當真是覃州來的?與這位安先生從不相識?」
俞柏彥大驚,原來許頌功懷疑與自己有聯繫的是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不認識,不認識!」俞柏彥趕忙解釋,「草民是一介商人,怎麼會和有功名的認識。」
話音剛落,眼前鞭子揮落,打在他身前的飯桌上,碗盤霎時震落,嘩嘩作響,滿地狼藉。
俞柏彥嚇得魂不附體,猛然起身,下意識朝辰軒跑去,大呼道:「啊!大鳥兒----救我!」
許頌功本來只是稍一試探,並不肯定,沒想到對方竟然驚慌至此,而且……俞老闆和范大師不是不相識的嗎?
心中哼笑一聲,許頌功發覺自己是入了一個極大的圈套,可笑,真是可笑,還好他準備了假的圖冊,否則,這些烏合之眾豈不差點得逞?
「怎麼?原來不止是俞老闆,連范大師也參與其中?」許頌功質問著,他的隨從立時想上前將兩人擒住,許頌功伸手攔住,轉而抽出隨從腰間的刀,一步步向二人逼近。
俞柏彥嚇得身子顫抖,握著辰軒的胳膊,躲在他身後。辰軒看著猶如屠夫的許頌功,握緊了拳頭。
安子賦在旁大喊一聲,「狗官,你做什麼?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與其他人沒有關係,你怎能牽連無辜!你的刀子,朝我來便是!」
許頌功聽得此言,反而越發肯定三人就是一夥,目光越發陰鷙,刀上仿佛染了寒光。
隔壁雅間自坐落後,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兩個雅間只隔著一扇木門,辰軒此刻隱隱聽到了有人拔劍的聲音。為何要拔劍?難道一切當真契合了自己的判斷,隔壁的人一直在留意他們的動靜,此刻意欲相助?
許頌功已走到離他們僅兩尺遠的地方,隔壁的拔劍者似乎也走到了木門邊,卻仍然未有推門過來幫忙的意思。對方在猶豫什麼?怕救了他們,打草驚蛇,或者並不能肯定他們今天的行為目的?辰軒竭力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