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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9:01 作者: 一鳥嚶鳴
    五日後夕陽晚照之時,喬家的大門被敲響了,辰軒仿佛心有感應,當先去開了門。

    俞柏彥一身風塵僕僕,卻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辰軒,「大鳥兒,你可怎麼謝我?得讓嫂子給我做一桌子好吃的才行!」

    阿薇聽到熟悉的稱呼,從廚房走了過來,招呼俞柏彥進門,笑道:「還沒吃吧?想吃飯還是湯麵,我給你做。」

    俞柏彥也不客氣,坐到院中的飯桌前,摸著肚子道:「嫂子,趕了兩天路,餓得緊,吃啥都行,就是……量得足點兒。」他嘿嘿的笑了起來。

    阿薇應了一聲,往廚房裡去了。

    辰軒關好門,坐到俞柏彥旁邊,肅然道:「別光顧著吃,快說說情況!」

    「我都快餓扁了!」俞柏彥一陣委屈,「得了得了,就知道好事兒你也想不到我。我一路上打聽了,朗廷離開覃州,已經往青釉鎮的方向來了。我路過紅瓦鎮的時候,看到驛站打理得乾乾淨淨,增加了不少人手,還有人接連推車送菜過去,連馬匹的糧草都備得十足,應該就是為了迎接郎大人。」

    「這麼推算,至多五日,郎大人就到得青釉鎮了?」辰軒實在想不到事情會這般緊急,這幾日他也曾想出去打探,但鎮外的通路上竟布滿了官兵,嚴格排查進出鎮的人,一定是許頌功怕有百姓去鬧事,可見他做好了一切可以做的防備。

    「不錯,你有什麼打算?」俞柏彥隨口一問,眼睛望著廚房,對於辰軒要說什麼,早已心不在焉了。

    辰軒知道他的餓鬼心思,沒再多問,獨自思忖。五日的時間,還真是迫切。

    不過一會兒,阿薇端了一碗麵疙瘩上來,俞柏彥看著裡面紅紅綠綠,湯汁油亮,不由食指大動,呼嚕呼嚕吃了起來,見他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辰軒搖了搖頭。

    不過半刻鐘,俞柏彥擱下了空碗,抹了把嘴,滿足地拍了拍肚子。

    「吃好了?」辰軒道,「待會兒隨我一起商量正事。」

    還沒等俞柏彥答應,辰軒已轉身到喬老頭房前敲門了。

    為了讓喬老頭心情好些,這幾日辰軒已把京官巡查的事情略略與他說過,只說這或許是個契機,並不敢肯定,喬老頭知道干係重大,也未與其他人說過,但心中確實隱隱有了期盼,不若之前頹喪,現在聽辰軒說請他與村長王伯家知會一聲,再讓村長召集村里能主事的人共去商量,知道必是事情有眉目了,心下一熱,趕忙披了衣服出去。

    等到眾人聚集在王伯家,已是月明星稀之時。來者共有十數人,除了上次在喬家見過面的幾位老者,還添了村中一些壯實的小伙子,做買賣的小戶,均是在這次征地中受損最重,最義憤填膺之輩。

    阿薇跟著辰軒、喬老頭一起去了,俞柏彥作為打探消息者也被辰軒拉去了,王伯受傷未愈,聽喬老頭剛才說或許有辦法不遷走,趕忙讓自己兩個兒子去召集人了,這會兒躺在躺椅上,身子仍舊委頓,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王伯家的院子很大,每個人都得了一張椅子坐下,辰軒、俞柏彥被圍到了中間位置,俞柏彥有些不習慣,覺得眼下的人個個緊張兮兮又目光熱切,氛圍怪怪的,但在這種陌生氛圍下,他仍舊不能輸陣,刻意坐正了身子。

    辰軒將朗廷來巡查的事情講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頓時如同末路人看到了久違的希望,村長王伯掙扎著坐起來,立即被家人扶住了,他乾澀的老眼裡忽而有些濕潤,顫著聲兒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向這位郎大人告發官窯廠多年來的惡行,這樣官窯廠就會被撤銷,我們就不用再遷走?」

    「不錯。」辰軒頷首認真道,「不光是不用遷走,只要官窯廠不復存在,你們之前被徵用的田地也會返還,朝廷重農耕,占用農田做礦場必須上報,顯然水竹村乃至整個青釉鎮都有瞞而不報的情況。」

    俞柏彥發現自己雖坐在中間,其實沒啥存在感,趕忙附和了一句,「是啊,這位郎大人我打聽得清清楚楚,早年在南方剿水匪有功,連受擢拔,如今官居三品,那個督窯官許頌功不過是個末流小官罷了,見到這位郎大人也要規規矩矩地行禮。只要你們捨得豁出去,沒有不成功的。」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

    從前,水竹村的村民只知道阿薇嫁了個不祥的鰥夫,後來鰥夫進村,大家對他另眼相看,轉而懷疑謠言真假,再後來,鰥夫救了楊青松的命,大家才慢慢去打聽,知道他是個了不得的人,在京城都待過的,又見他對喬家祖孫厚道熱忱,心中對他越發信任,直把辰軒當做了村中一員。

    這會兒見他費心請人打探,替喬家,也是替村中人想辦法,更是無人再懷疑什麼。

    王伯看著十多雙眼睛都殷切地看向自己,未再多想,立即答道:「好!要是能救村里人於水火之中,老頭子豁出去了,反正都殘了半截,還怕死嗎?你說,要怎麼個做法?」

    辰軒看著王家人給王伯順了順氣,才有條不紊地道:「一,統計這些年水竹村及周邊村落因過度開採而造成的死傷人數;二,想辦法獲取一份青釉鎮歷年開採記錄以及礦藏分布圖。如此,才能證明此地的確開採過度,否則,在許頌功和官府營造的假象下,我們口說無憑。」

    王伯皺眉思考著,在座者中已有一人道:「第一點好辦,光是我記憶中,這十年間發生的事故就不下二十起,最意外的一次就是八年前,喬家秀才和他娘子那次,讓我們水竹村少了個能幹大事的人呢!」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朝喬老頭和阿薇投去同情的目光,接著連連嘆息。

    辰軒怕阿薇難過,立時向她投去安慰的眼神,阿薇微微搖頭,抿著唇示意他自己不難過。

    「第二點倒不容易呢。」王伯當先反應過來,拉回了話題,「開採記錄和礦藏分布圖,應該只有官窯廠有。這數十年間,民窯廠紛紛倒閉,只有官窯廠還能在這裡為禍,正是因為它壟斷了這裡的礦藏,別的窯廠要是有這個圖,早都被官窯廠收繳了。」

    眾人也才意識到此事的難點,光有告發的勇氣可不夠,若是不能一舉成事,只怕反有禍事牽連。

    辰軒點點頭道:「我亦知此事甚難,所以……」他側頭看向俞柏彥,「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俞柏彥仿佛猴子被燒了尾巴,一下就從椅子上竄了起來,「你……你說啥?」

    辰軒拉著他坐下,認真道:「我說,獲取開採記錄和礦藏分布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俞柏彥感受著眾人期待的目光,覺得剛才自己急躁起來失了風度,忙理好衣服問:「交給我?我怎麼獲取?」原來大鳥兒叫他連人帶信一起過來,是有很深沉目的的,他上套了呀!

    辰軒解釋道:「我與許頌功打過幾次照面,我本想自己冒險向他討要這兩樣東西的,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知道我與水竹村的關係,只怕不管找任何理由,他不會將圖冊輕易示於我見。而你不同,你是陌生面孔,又本是經營古玩行當,你以欲在青釉鎮開設民窯廠為由,向許頌功許以重利,想來他可能會將圖冊借你一閱,你可趁機復刻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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