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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9:01 作者: 一鳥嚶鳴
辰軒執著筷子未動,先問,「俞柏彥來過?」
阿薇知道他看到屋裡的那個包袱了,便把事情講了一遍,辰軒聽說俞柏彥死皮賴臉要住家裡,冷笑一下,淡然吐出四個字,「死性不改。」
「說誰呢?說誰呢?我怎麼覺著有些人不按時交貨,還在背後說人壞話呢?」竹橋上響起嗵嗵的聲響,兩人順勢望去,見俞柏彥悠閒地晃著身子走了過來,看到桌上豐盛誘人的食物,他似乎也胃口大開,自個兒拉了凳子坐下,努嘴朝阿薇道,「趕巧了,麻煩加副碗筷。」
阿薇便起身去拿碗了,辰軒看向俞柏彥,清冷的眸子裡帶著不滿,「為何指使人?要吃自己拿。」
俞柏彥瞥了他一眼,「你的人,我就不能使喚了?」
「當然不能。」辰軒回了他一眼。
俞柏彥不理辰軒,大大方方接過了阿薇遞來的碗筷,夾了一個湯里的丸子放到嘴裡,嚼了一口覺得滋味大好,不禁轉頭問阿薇,「這裡面加了什麼,吃起來脆脆的?」
「是荸薺。」辰軒先於阿薇答道,由於不擅烹調,他從前買了不少菜譜堆放在書架上,後來家中由阿薇掌廚,他再沒翻過那些菜譜,倒是阿薇閒來無事常去翻看,廚藝精進不少。菜譜中有一道菜正是在豬肉丸子中加入切碎的荸薺,使肉丸更為鮮美脆爽,他今天吃了一口便想起來了,她做的味道比菜譜上形容的還要好,許久未吃到她做的菜,還真有些懷念。
聽辰軒答出來,阿薇眼睛含著笑,彎成了月牙。
俞柏彥又接連吃了幾口別的菜,轉而用極為羨慕的眼神看向辰軒,「大鳥兒,你可真有口福,把你這丫環借我幾個月,讓她回覃州給我做飯,下次我取貨的時候再給你把人帶回來!」
辰軒面色一沉,望向俞柏彥的神色如霜刀一般,「你說什麼!」
俞柏彥一捂嘴,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喊了他小時候的外號,觸了他的逆鱗,忙賠笑道:「別生氣嘛,以後不那麼叫了。再叫一次,往後給你雙倍的補瓷錢。」
「我不是說這個。」辰軒盯著俞柏彥的眼神讓對方感到可怖,「你說……丫環?」
俞柏彥茫然地點點頭,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啥,訕訕道:「不借就不借,別這麼凶嘛。」
「她是我妻。」辰軒看著俞柏彥,鄭重道。
阿薇剛才沒把俞柏彥一直把她當丫環的事情告訴辰軒,剛才聽俞柏彥還叫她丫環,一時有些尷尬,心裡知道自己的出身與辰軒並不般配,連他的朋友都這麼看,更別說往後如果去了他家裡,他的親人只怕也瞧不上自己。現下聽辰軒這麼說,她心裡不禁漾起了溫柔的漣漪。
瞪大眼睛的俞柏彥再次打量阿薇,這女子長得確實美,是他見過的最能與大鳥兒相配的人,比他七年前那位以才貌雙絕著稱的亡妻還要美上幾分,只是為何是個鄉村女子的打扮?又才留意到她梳了婦人髮髻,俞柏彥越發猜不透了,只愣愣道:「你不是開玩笑吧?」他一直以為,這是范家給辰軒安排的通房丫頭,並且被某人當成了使喚丫頭。
辰軒沒說話,從湯里夾了一個最大的丸子,塞到了俞柏彥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嘴裡。俞柏彥見辰軒只顧著吃飯,一臉「我不想與你說話」的表情,嗚嗚啊啊地嚼著大丸子,不敢再開口。
阿薇第一次見到辰軒捉弄人的樣子,再看看俞柏彥腮幫子鼓得像只蛤。蟆,不禁噗嗤笑出聲來,一頓飯因為俞柏彥的出現難得充滿了歡快的氛圍,對於這個人說她是丫環的事兒,她也不再放心上了。
飯畢,俞柏彥催促辰軒去屋裡將這段日子補好的瓷器清理出來,他得趕回去交貨了。阿薇聽著二人的交談,逐漸理清了二人的關係。
辰軒與俞柏彥從前是書院的同窗好友,現在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兩家皆是祖輩經商,頗有淵源,兩人打小就在一處玩鬧。
俞柏彥舉業不成後接管了家中的古玩生意,辰軒則去京城學藝,五年後載譽而歸。俞柏彥看準商機,邀了辰軒一起做補瓷生意,俞柏彥負責收集破碎或有瑕疵的貴重瓷器,辰軒負責修補,補好之後再由俞柏彥送還物主,見客議價也是俞柏彥出面。
俞柏彥頭腦靈活,善於經商,而辰軒心靜如水,長於技藝,兩人合作,取長補短,短短兩年時間積累不少財富。這兩年間,辰軒只有少量時間待在覃州范家,其餘時候都是寄情山水,居無定所,可偏偏他補的瓷器叫那些貴人名流愛不釋手,他的名氣在這一行也越來越大,俞柏彥不得不巴巴地跟隨他的足跡,往來於各地的名山大川之間。
拿俞柏彥自己的話說,他簡直活得顛沛流離。
至此,阿薇總算解開了心中長久的疑惑,從前只見辰軒補瓷,卻從未見他與客人往來,原來是有俞柏彥在後協助。
兩人在屋中說著瓷器的事兒,阿薇不便打擾,端著碗碟去了溪水邊,不過一會兒,卻見俞柏彥來了,笑著蹲到旁邊,搶走了她手邊的碗碟,「嫂子,嫂子,我來洗,你歇著去。」他一雙眼裡透著殷勤卻很真誠,阿薇幾乎忘了他之前散漫隨意的樣子。
「你是客人,怎麼能讓你洗,還是我來吧,你們商量正事要緊。」阿薇要去拿盤子,卻沒搶過他。
俞柏彥把手裡的盤子當做了寶貝,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一邊胡亂刷洗著,一邊道:「嫂子要是不讓我洗,就是還記著我乾的蠢事兒,不肯原諒我。」剛才他使勁向辰軒套了話,大鳥兒話少,但總是經不住他盤問,幾個回合下來,他已知道這姑娘的來歷了。
阿薇忙搖頭,「我沒有怨你……我確實跟他不般配,你誤會也不奇怪。」
「嫂子花容月貌,大鳥兒是撞上金鳳凰了,只有鳥兒配不上鳳凰,哪有鳳凰配不上鳥兒的?」俞柏彥這話說得真誠,論身份,兩人確實有差距,但大鳥兒那脾氣性格,能找到個這麼溫柔可人美貌的,即是緣分,看大鳥兒的樣子,也是護得緊,今天都給他幾回臉色看了。
阿薇聽他這麼說,臉上有些發紅。
屋裡的辰軒正在清理這陣子補好的瓷器,聽到外面有笑聲,不由抬頭望去,見溪邊蹲著的兩人有說有笑,他忽而一陣酸酸的彆扭,雖然能看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近。
等了半晌,他終於忍不住朝窗外道:「俞柏彥,你的瓷器可還要?」
俞柏彥側頭與阿薇道了一聲,便進了屋裡,阿薇將他胡亂洗過的碗碟又清了一遍,擦乾了放好,又泡了兩杯茶進屋,安安靜靜地放到正在說話的兩人面前,見辰軒正拿了一個紅色的小盞給俞柏彥看,小盞輕巧華美,上面用金粉繪製了花鳥圖案,十分精緻。
俞柏彥朝阿薇道了聲謝,然後捧著小盞認真看了起來,臉上的興奮之色不容掩飾,「我滴個乖乖,這真是之前碎成兩半的流霞盞?和我拿來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模樣,你如何做到的?」
阿薇一驚,眼前的器物流光溢彩、精緻絕倫,實在難讓人憶起它破碎時的模樣。她並沒有在流霞盞上發現半顆鋦釘,也知道絕不是用鋦釘修補的,於是對於辰軒到底尋到了何種材料來修補,霎時好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