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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9:01 作者: 一鳥嚶鳴
就在阿薇覺得空氣快凝滯的時候,終於聽辰軒道:「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她模糊地嗯了一聲,心口跳得怦怦的,自己都能清晰地聽到。
片刻後,她回過神來,見辰軒已不見了,心想,他該是去洗漱了。
她這才抬頭,仔細打量四周。自己坐的床,一側靠在後面的竹牆上。挨著床頭的位置,放著一方矮几,矮几也正靠在右邊的竹牆上。床的正對面是扇竹編屏風,共四折,十分寬大。如此便呈三圍之勢。
阿薇見矮几上放著一面銅鏡,便走過去坐下,對著鏡子將頭上的絹花、珠釵取下,見旁邊有梳子,又順了順頭髮。
這會兒,身後有腳步聲,她從鏡子裡看到,是他端著什麼東西進來了,她還是佯作繼續梳頭,不敢轉頭看他。
辰軒將水盆放到屏風後,「打了些水,你用。」
他自己是不必這麼麻煩的,這裡就他一個人,從來洗漱都是去門口的水流處。不過現在天黑,就算他再不希望這姑娘留下,也不願在這個時候苛待她,讓她一個人摸黑去外面洗。
「哦,謝----」阿薇的另一個謝字還沒出口,辰軒已轉身去了屏風外面。
她轉頭瞧那屏風旁邊,果真放著一大盆水,盆沿上還掛著一條白巾。
摸摸自己裹了一層脂粉的臉,她覺得那盆水便是救星。
阿薇走過去,擰了白巾擦洗起來。與此同時,她聽到屏風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側頭看去,見屏風上投下一個修長的影子,看樣子是在地上鋪展蓆子被褥。
她正疑惑著,卻聽辰軒道:「床小,你睡。」
阿薇側頭去看那床,那寬度一個人睡略敞,如果兩個人睡,卻要挨一塊兒了。
她緊張的心瞬間鬆弛下來,卻隱隱有些失落,又想著自己一來就讓人家騰出床給自己睡,挺不好的,便試探著道:「要不,我睡地上,你睡床吧。」
屏風外的辰軒已經躺下了,淡淡道:「不用。」雖然他不會和她做真夫妻,但斷沒有欺負一個姑娘家,讓她睡地上的道理。
「哦。」阿薇見他準備睡了,聲音便低了下來,「那…水倒在哪裡?」
「挪到屏風外即可。」辰軒應道。
她依言將水盆挪了出來,心裡塞滿了話,卻羞於出口,想來他也累了,更不便打擾。
上床拉下帳幔,她在裡面把外衣脫了,只著中衣,拉了被子躺下,正要閉眼,卻發現外面燈還亮著,這才回想起來,那燈盞是放在矮几上的,總不能還麻煩他進來幫自己吹滅。
她虛開帳幔一看,見屏風上的影子還是躺得紋絲不動,便也不穿外衣,只踩了鞋幾步過去,把燈盞吹滅了,這才摸黑鑽進帳子裡。
這次裹著被子,方覺得踏實了。
她知道,成了親,兩個人是要睡一張床的。可她一個人睡了十多年了,今天若立馬和他躺在一個被窩裡,她有些臊得慌。大概他也有些不習慣,所以才睡外面了。待以後熟悉些了,自然就一起睡了吧。
忽而又想著,這被子從前裹著他,這褥子從前挨著他,如今又裹著挨著自己……她的臉有些發燙,下意識把臉埋進了被子裡,好像這黑夜裡誰見了還能笑她一番。
過了好久,阿薇才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帳幔外傳來辰軒平穩的呼吸聲,在幽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這個人是真的睡在距離她僅幾尺遠的地方,可是直到這個時候,她仍舊覺得像做夢一般。
理了理思緒,她想起了爺爺相看回來對自己說的話。這才曉得爺爺早就知道了,卻故作神秘。難道爺爺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那可實在羞人了。
又想到辰軒,他讓老婦來找自己探口風,又出那麼高的聘禮來提親,那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吧,原來那種感覺並不是自己一個人才有的。得出這個結論,阿薇心裡湧出一陣甜蜜。可又覺著,他今晚對自己似乎有些冷淡,是老婦說的,他面冷心熱嗎?大概是吧,從前他來小攤上補瓷的時候便是不愛說話,不愛笑的。下意識摸到虎口那個傷疤,心想,到底他是心善的,她就知足了。
這晚,阿薇輾轉反側,終於忍不住眼皮打架,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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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山人煙稀少,清晨也沒有雞鳴,阿薇醒來的時候,明亮的光線已穿過厚實的帳幔,把溫暖的氣息鋪灑到她身上。好久沒有睡這麼長時間了,她告誡自己明日不可再如此。
她看了看自己昨晚脫下放到一旁的喜服,心想今天不能再穿這個了。自己的衣服和嫁妝一起搬過來了,如今應該是放在外間某個箱子裡。可自己穿著薄薄的中衣,不便出去。也許…可以讓他幫忙拿進來放在矮几上?
「你在嗎?」阿薇掀開帳幔的一角,對著屏風輕聲道。
沒人應答,她又大著聲音重複了一遍。
地鋪上仍舊沒有回應,她這才看到屏風旁的水盆不見了,知道他已起了,還幫自己把水倒了,越發對自己晚起自責起來。
有腳步聲過來了,辰軒立在屏風外道:「何事?」
阿薇遲疑著,把請他幫忙拿衣服的事情說了。
辰軒按照她說的找到了那個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放著女子的衣衫,顏色都洗得舊了。他隨便取出一件來,裡面似乎還包裹著東西,他一拿起衣服,那東西就掉了出來。他拾起來一看,見是塊連著細帶子的紅色布料,摸起來軟滑柔膩,上面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
他霎時明白這是何物了,面色一凜,趕忙放了回去。
辰軒拿著衣服走到屏風前,見帳幔還垂著,這才走進去,將衣服放到床邊的矮几上,然後道:「青鹽、牙刷子還有巾帕都放在門外了,你可到溪邊洗漱。」
阿薇應下,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便在明亮的光線下窺見了屋子的全貌。
屋子並不算很大,卻顯得十分開闊通透,屋內沒有用牆壁隔成一間一間的屋子,而是用屏風、竹簾、竹架等輕盈可移動的裝飾把各區域巧妙分隔開來。
此刻辰軒正坐在臨窗處,手裡捧著一個缺口的粉彩小盞,似乎在研究如何修補。
阿薇不便打擾他,徑直去了外面。
昨晚那盆水沒把臉上的脂粉完全洗乾淨,現在她覺得臉上有些癢,便在溪水邊認真洗了幾遍。水很清很涼,跟小瓷山常混著白泥的水完全不同,洗完之後,臉上立時舒服了。
回到屋裡,阿薇坐到鏡前梳頭。雖則昨日婦人給她梳頭時她仔細瞧過了,現在仍舊不熟練,只勉強在腦後綰出了一個圓髻,再走出來的時候,見辰軒已移了位置坐到一方書案前,開始修補瓷器了。
他未曾抬眼,只淡淡道:「灶上有吃的。」
阿薇應了聲,有些慚愧,新婚第二天,竟然讓丈夫給自己做吃的。可聽他的語氣,又辨不出他是不是生氣了。
剛才到溪邊洗漱的時候,她已看到灶台的位置,是在右手邊屋檐下。
打開一個冒著熱氣的蒸籠,裡面放著一盤精緻的糕點,一碗嫩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