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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7:48 作者: 夢筆錦書
葉峰提供的證據,不僅讓江靜宜大吃了一驚,連嚴平陽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有新建的海珠苑的工程質量檢驗書嗎?」江靜宜看著拿著兩份材料發呆的嚴平陽,問道。
「沒有。」嚴平陽搖搖頭,仔細想了想,「不過當初驗收沒通過時,出過一個通知,應該可以找到的。」
江靜宜想了想,說道:「我讓向友海去找,現在我們儘量低調。看來葉峰說得對,只是有人利用了應燕珍的事情而已!」
「葉峰」連個字,讓嚴平陽一怔,他看著江靜宜,心裡是說不出的苦澀。
開庭的日子到了,為了避免女兒受到傷害,那天一大早,江靜宜沒有送女兒去幼兒園,而是按照和嚴平真的約定,把女兒送到了嚴家,交給了嚴父嚴母。
潔潔已經在爺爺奶奶家住了一段日子了,所以也不陌生,抱著天線寶寶進了嚴平陽的房間,就朝媽媽揮揮手:「媽媽再見,我會很乖很聽話的,不過你要記得下午早點來接我哦!」
江靜宜應了一聲,有些尷尬地朝嚴父嚴母告別。嚴母慈愛地拉著她的手說道:「去吧,小靜,我們都相信你,不管結果怎麼樣,我們都會感謝你的。」
江靜宜覺得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含笑點點頭,在老人擔憂而又盼望的目光中,走了。
來到法院,走進審判庭,嚴平陽和法官都還沒有到。旁聽席上,坐著向友海和唐素雁,看見她來,招手叫她過去。可是面對面了,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唐素雁努力笑了一下:「靜宜,別太擔心了,盡人力,順天意吧!」
江靜宜勉強一笑,不這樣,還能怎麼樣?她抬頭看看向友海,這段日子來,他的奔波,也讓她非常感激,因此朝他點點頭:「阿海,謝謝你啊!」
「是代平陽謝我嗎?」向友海似乎是改不了的油腔滑調,「那會,我接受。」
江靜宜瞪了他一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倒有些輕鬆了。她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就好像無數次出庭辯護一樣,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做到律師席入座了。
嚴平陽是在法警的押解下進來的,因為一直住在家裡,他的臉色看上去比原來在看守所里的時候要好了許多。一走進審判庭,他先開始尋找江靜宜,看見她平靜地坐在律師席上,心裡竟如同一塊石頭落了地,長長鬆了口氣。
她的平靜,是他最安心的港灣,只是不知道,這夢想中的港灣里,可還是他停泊的地方。
庭審很快就開始了,在公訴人讀完公訴狀後,便開始了法庭辯論。控辯雙方的焦點很快就集中在兩個地方,第一,嚴平陽是否利用職權,為安廈公司提供了便利;第二,嚴平陽究竟是從私人那裡購得房產,還是從安廈公司購得的房產。
第一點江靜宜認為很好解決,她手上有安廈公司提供的當年全市商品房質量鑑定證書,而且嚴平陽的購房時間是景海小區落成一年以後,那時,安廈公司的財務報表顯示,景海小區所以房子都已經銷售一空,所以嚴平陽買下的房子,並不是安廈公司為了謀取好處而提供的特殊優惠。
但是公訴人也出示了一份證明,縣城建局局長證明,正是因為嚴平陽在全市商品房質量檢查中為安廈公司打了招呼,所以安廈公司才動員當初的購房人李銳,將那套房子買下,以備日後行賄所需。
「我們這裡也有一份證詞,證明當初安廈公司讓李銳買下房子,在轉手賣給被告,是一種變相的行賄行為。」公訴人突然拿出一份證詞,「這是城建局局長的證詞,他證明被告在離婚以後,就一直在為房子而煩惱,並不止一次向他人提及。安廈公司的石永亮也曾明確表示,等他們的房子造好以後,可以低價賣一套給被告,被告當時不置可否。」
說著,公訴人轉向了嚴平陽:「被告,請你回答,你現在是否已經離婚?」
嚴平陽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投向了江靜宜,過了很久,才低低應了一聲:「是!」
「那麼,你離婚的原因,是不是因為當初沒有房子,和父母合住,而引起的家庭矛盾?」
嚴平陽的臉色有些變了,他慢慢咬緊了牙關,正要回答,聽見江靜宜隱含慍怒的聲音:「我想提醒公訴人,我們現在辯論的是被告的受賄問題,而不是他的婚姻狀況!」
「可是,我也想提醒被告律師,被告的婚姻狀況,正是導致他犯罪的主要原因!」公訴人看著江靜宜,振振有詞,「就是因為沒有房子,所以被告失去了第一次婚姻。為了讓自己以後的婚姻可以穩固一些,被告四處所說自己沒有房子的難處,誘使相關單位為他提供便利,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這個說法不僅讓江靜宜極為憤怒,也使得和她一起過來的 石永亮非常惱火,要求當場出庭作證。
「我就是安廈公司的法人代表石永亮。」走到證人席上,石總非常不滿地說道:「我承認,我是非常感激被告。當初景海小區的工程監理都是被告做的,他查出我們地樁打得不合格以後,要求全部重新施工。老實說,那時候公司成立不久,資金並不寬裕。如果全部重新施工的話,對我們造成的損失時不可想像的。」
「我當時跪下來求他的心都有了,可是嚴工還是非常堅決,他認為房子是住人,人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所以不能將就。可是他聽了我的話以後,也考慮到公司的損失問題,就提出再全面檢查一遍。」
「結果那天,他在工地上一直檢查到晚上十一點多,標出了每一根地樁需要改進的地方,才回家。這樣一來,工程質量就保證了,我們的公司的損失也減少到了最低。可是我後來聽說,那天他的妻子因為懷孕暈倒,到處找不到他,夫妻之間鬧得非常不愉快。」
說道這裡,聲音里看著嚴平陽,「後來我聽說嚴工離婚了,所以我就問他是什麼原因,是不是和這件事情有關係。嚴工說沒有,只是說因為和父母同住,沒有處理好家庭矛盾,才導致的離婚。」
「我認為他是有意隱瞞了什麼,所以才順著他的話表示,如果有需要,我願意以內部員工價賣一套房子給他。而嚴工當時也不是不置可否,而是非常明確的拒絕了。」
旁聽席上,嚴平真稍稍有些平靜的心,可是很快又被公訴人的話提了起來。
「請證人注意了,你作為安廈公司的法人代表,在本案中有行賄的嫌疑,請問,你的證詞,有其他人可以提供相應的證明的嗎?」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石永亮忙說道:「我有本公司員工的簽字,證明當初公司確實以這個價錢,將房子賣給了員工。」
「是的!」公訴人輕蔑地笑了,「你的證詞只能證明你們公司的房產確實存在這個價位,可是既不能證明李銳買下的那套房子不是為行賄而準備的,也不能證明被告沒有受賄的動機。」
石永亮啞口無言,法庭上一片沉寂。
江靜宜習慣性的,將兩隻手交握在了胸前,似乎也把信心握在了掌心,然後微笑著問道:「那麼我請問公訴人,你們又是怎麼認定被告的受賄動機的?僅憑他離婚的現狀嗎?你們不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了一些嗎?何況,離婚的原因有各種各樣。我只聽說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卻沒有聽說過,房屋時婚姻的墳墓。僅為一套房子離婚,難道公訴人認為,婚姻的價值,只等同於一套房子嗎?」
公訴人有些懊惱,悻悻地說道:「被告辯護律師,我想提醒你的是,法律需要證據,如果你想說明被告沒有受賄的動機,請你提供證據!」
「公訴人,我一樣想提醒你,不錯,法律需要證據,那麼,也請你提供證據,證明被告有受賄的動機,而不是去憑空猜測別人的想法!」江靜宜寸步不讓。
公訴人火了,看著江靜宜說道:「被告律師,你又憑什麼認為我們所推測的被告犯罪的動機,是主觀臆斷呢?請你出據證明!」
「好!」江靜宜從材料里取出了那份離婚協議書,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就是被告的前妻,我離婚的原因是,在他的眼裡,我還不如一跟地樁重要!因為他會為了確定地樁的是否合格,而把我丟在腦後。」
「可是,對於他在工作中的認真負責,就算我們現在已是勞燕分飛了,我缺依然記憶猶新,也依然要說,我很佩服他。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晚上他說過的那句話,『也許房子蓋上去了,確實沒有人知道地基是怎麼打的了,可是,我依然會不安的。我不能因為沒有人知道而忽略了自己的職責!』正是因為他當初的這句話,讓我今天坐在這裡為他辯護,我可以認定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可能也算不上是一個好父親,可是,我絕對相信他,他是一個負責的工程監理,也是一個負責的國家公職人員!」
嚴平陽低下了頭,不僅是公訴人,連法官都吃驚地看著江靜宜,聽她靜靜地繼續說著:「證人說的沒錯,那天我們是吵得很厲害!我一度非常懷疑,我們的婚姻是個錯誤。可是,在這次的取證過程中,我看到了另一個他,一個在工作中一絲不苟,嚴謹得沒有什麼理由的他。這不僅僅是一種工作態度,其實也是一種人生的態度,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做得最好,所以對所以的不完美,都抱有本能的排斥。」
「這種態度,也許不適合婚姻,但是絕對適合工作。正是他在所以資料數據上留下的痕跡,讓我開始重新審視他,重新去尋找他的所謂受賄的整個過程。」
江靜宜的目光瞟向證人席,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她看見一個淺灰色的身影,靜靜地坐在那裡。
「公訴人說的不錯,被告在離婚以後,確實有一段時間非常苦惱。但是他苦惱的不是沒有房子,而是不能有一個家。所以當第二次婚姻即將來臨的時候,他不僅想要給心愛的女人一套房子,更想給她一個家。他希望自己是一個值得信賴、值得依靠的男人。」
「可是此時被告因為離婚以後承擔了女兒的撫養費,加上他在工作中並不接受任何關係單位的好處,所以經濟上並不寬裕。此時,安廈公司因為要離開海嶼縣,一些員工要賣掉手頭的房子,這一點,對於他來說,確實有一定的誘惑力。」
「但是當時整件事情都是被告和當時的購房人李銳在談,一直到談好了購房意向,才在石永亮的協調下,將原來比市場價優惠四萬提高到了優惠七萬。因為但是安廈員工為了將房子順利脫手,基本都是比市場價優惠的,優惠幅度二三四萬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