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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靜宜垂下了眼帘，目光卻從眼角處偷偷瞄向嚴平陽，見他坐在那裡轉頭看著落地窗戶，似乎並沒有聽見女兒的話，心中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些說不出的失望，於是抱起女兒親了一下，笑道：「你是媽媽的小寶貝，是聰明漂亮的小天使，是上天賜給媽媽的希望！」

    「哦！」潔潔應了一聲，但是可以聽出聲音里還是有著失望，江靜宜的心裡象被刀尖划過，她抱起女兒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強顏歡笑：「怎麼了？寶寶不喜歡和媽媽在一起啊？」

    唐素雁也感覺到了氣氛的沉悶，忙悄悄走到嚴平陽的身邊，推了他一下。嚴平陽卻依然沒有說話，也沒有朝江靜宜看一眼。連向友海也皺起了眉頭，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潔潔卻乖巧地抱住了媽媽，在媽媽的臉上亂親一氣：「喜歡啊，我就喜歡和媽媽在一起，樊老師說過了，兩個人要永遠在一起，就要結婚。所以我以後要和媽媽結婚，這樣就永遠不會離開媽媽了！」

    健健一皺鼻子道：「女人和女人是不能結婚的！真是個笨蛋。」

    「那……」潔潔語塞了，好半天才惱火地嚷道，「誰說女人和女人不能結婚的？誰規定的？你找出來我看！」

    兩個孩子的對話終於沖淡了沉悶的氣氛，江靜宜把剝好的蝦放在女兒面前，笑道：「你這個小母老虎，幹什麼總是沖哥哥嚷嚷？他又沒說錯。」

    大概是知道自己確實是強詞奪理，潔潔馬上順著媽媽的話撒嬌道：「那我要怎麼才能永遠和媽媽在一起嘛？我不想離開媽媽啊！」

    唐素雁颳了一下潔潔的鼻子，笑道：「那你以後帶著你媽媽嫁人就行了！」

    潔潔還在那裡皺著眉頭想這句話的意思，沒想到一直都沒開口的嚴平陽這個時候卻突然說話了：「用不著吧，也許她媽媽比她更早嫁人呢！」

    向友海夫婦倆互相看了一眼，這才明白嚴平陽為什麼一直不吭聲，於是唐素雁朝丈夫瞪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讓你多嘴！」然後抬起頭來，用力吸了兩下，對著嚴平陽一本正經地說道：「喂，嚴平陽，我跟你說啊，你家做的糖醋藕，糖放少了，醋放多了！」

    正憋著火的江靜宜險些笑起來，卻見嚴平陽臉上也有些尷尬，半天才悻悻地說道：「這又不是我想出來的，人家自己說的啊，還讓我不要壞她好事呢！」

    「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江靜宜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他可以在離婚後戀愛同居，她怎麼就不可以梅開二度啦？還是她就該這樣等著他回心轉意啊？「還是為了女兒，我就活該一個人過一輩子？」說了這句話，范勇那天的話重又在耳邊響起，自己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感覺後面那句話口氣很沖了。

    「沒錯！沒錯！」向友海忙出來打圓場，「男婚女嫁，都有必要，吃飯睡覺，也是必不可少啊！來，來，來！吃飯吃飯，吃完了今晚早點睡。靜宜，我們可是走了三天的路呢，累壞了呢。」說著，夾了一筷子的魚肉，誇張地放進嘴裡，「嗯，好吃，好吃！啊呀，這三天沒吃魚，還真是憋壞了！」

    潔潔淘氣地學樣：「我也累壞了呢！我也要吃魚！」

    唐素雁夾了一塊魚肉放進潔潔張著的嘴裡，笑罵道：「你累個屁啊！一天到晚就賴在你爸爸身上，都沒下來走過三步路！」

    話音未落，她就感到了江靜宜含怒的目光，後悔得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忙陪笑著對江靜宜說道：「遇到的，我們在杭州遇到的嚴平陽！」一邊說，一邊朝嚴平陽使眼色。

    不料潔潔在一邊說道：「是的，我們是在船上遇到爸爸的。爸爸還告訴我說，他是特地等在那裡的，因為他要做一個好爸爸了！」說著，還得意地晃晃小腦袋。

    唐素雁一副糟糕透頂的表情，嚴平陽卻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陪女兒去玩，不犯法吧？」

    「那當然！」江靜宜突然怪異一笑：「你就是從今以後，人間蒸發，永遠不來看女兒，也沒人敢說你犯法啊。」

    眼看他們兩個又要吵起來了，向友海忙拿過江靜宜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啤酒，討好地笑道：「靜宜妹妹，看在我幫你帶了兩天的女兒的份上，跟哥哥干一杯？」說著，就把那杯子塞在她的手裡。

    江靜宜一肚子的火，也沒有回答，拿起酒杯一干而盡，將杯子放在了桌上。自己想了想，吩咐服務員：「小姐，麻煩你盛一碗飯來。」

    唐素雁有些緊張，看著江靜宜問道：「你幹什麼？就算嚴平陽陪女兒出去玩一次，也不是什麼大錯吧？你犯得著嗎？」

    「我犯不著嗎？」江靜宜冷冷地說，「他要帶女兒去玩，為什麼不來和我說？怎麼？我攔著女兒破壞他們父女感情了？還是我不讓他做爸爸了？他什麼意思？自己談戀愛了，要結婚了，女兒病了都不知道來看一下。現在和女朋友鬧矛盾了，又想到女兒了。他把我們當什麼？失意時候的籍慰品，還是無聊時候的替代品？！」

    正文 第十四章  愛的結晶（7）

    她不想讓女兒在希望實現以後再失望，如果女兒命中注定這一生遇不到一個好爸爸，那她寧可女兒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愛。因為失去會比不曾得到，要讓人傷心得多！

    「你看吧！」嚴平陽也來了氣，對向友海說道，「阿海，你聽聽她的話，我就說嘛，反正我好好的一件事情，在她的理解下，全都成了不懷好意、居心叵測了，真不知道她那腦子是怎麼長的！」

    「我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和你有關係嗎？」江靜宜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既然你無心回來，也不能保證從今以後能夠好好愛女兒，那你知道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會對女兒造成多大的影響嗎？」

    這句話，不要說嚴平陽愣住了，連唐素雁也是不解其意：「靜宜，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倒也聽不懂了，難道嚴平陽疼愛女兒還錯了？」

    「疼愛女兒是沒錯，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犯冷熱病！好了把女兒捧在手心裡，不好了就把她忘在腦後！如果你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是一個好父親的話，那麼你就永遠保持你現在的狀況，不要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失去，永遠比不曾得到過的，更加殘酷，你懂嗎？你的無情，我一個人承受也就夠了，我不希望女兒也受這樣的折磨！」

    嚴平陽火了：「你從哪裡看出來我不能做一個好父親了？」

    江靜宜冷笑道：「那好啊，說說你這三年來都做了些什麼可圈可點事情，可以表明你是一個好父親的？」

    潔潔突然撲上去，在嚴平陽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然後小臉紫脹著嚷道：「不許你朝媽媽吹鬍子瞪眼！你再欺負我媽媽，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出去玩了！」

    唐素雁忙把潔潔抱在懷裡，嗔道：「你看你們兩個，把潔潔都嚇著了！好了！好了！，這件事是我們做錯了。實話實說吧，我是聽說那個應燕珍要來找嚴平陽，所以才叫上他一起去玩的，順便也想讓他在潔潔面前表現表現，唉，誰知道弄巧成拙。好了，以後我再也不多管閒事了行嗎？」

    江靜宜不再說話，接過服務員拿來的飯，招呼女兒：「潔潔，過來吃飯了，吃完就跟媽媽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哦！」

    嚴平陽氣得說不出話來，低著頭喝悶酒。唐素雁不停地朝老公使眼色，想讓他勸勸他們兩個。向友海裝作沒看見，只管跟嚴平陽碰杯，喝了有四五杯酒了，才慢悠悠地開口道：「平陽，我說一句公道話吧，我覺得靜宜顧慮的也是實情。如果你覺得你以後結婚了，再生小孩了，就不能很好地照顧潔潔的話，那還不如現在保持一定的距離呢，免得到時候給孩子造成更大的傷害。」

    江靜宜覺得鼻尖酸酸的，在處理家庭問題上，她覺得嚴平陽遠不如向友海，基本就是笨蛋一個。

    嚴平陽卻不服氣：「怎麼？我寶貝自己的女兒還錯了？」

    「沒錯！」向友海呵呵一笑，「但是問題是，你能寶貝她多久？把人捧到天上再使勁踩下來，你還不如不捧呢，人家日子還過得平穩些，對吧？」

    嚴平陽沉默了，是的，他能寶貝女兒多久呢？這次籌辦婚事的過程中應燕珍的所為，已經讓他感到了再婚以後的麻煩，所以才想到為女兒留下一筆錢，不管怎麼樣，女兒總是自己的，就算跟著她媽媽姓，那也是自己生的，和自己血肉相連的，還能真的不管了？可是，如果他無心，或者是無法和江靜宜再度攜手的話，對女兒這樣的寶貝，這樣的寵愛，以後到底能不能堅持，他的心裡還真是沒底啊！

    她說什麼了？失去，永遠比不曾得到更加殘忍，自己讓她失去了嗎？她還說，我一個人承受你的無情也就夠了！她在意他的無情嗎？難道離婚時她說的，我從來不曾愛過你，是假的？嚴平陽覺得頭疼得很，江靜宜的好強，讓他看不透她的內心，也無法理解堅毅如她，也會有傷心和失落，他唯有喝酒，第一次，他想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喂！」唐素雁突然一把奪下了他的杯子，不滿道，「是個男人，你就表個態，對潔潔，你做不做得到象這三天裡這樣的疼愛和寶貝？要是做不到，那你可別怪我以後不幫你了！」

    嚴平陽不敢抬頭，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去看江靜宜母女。只見江靜宜已經平靜了許多，正把一條鹹菜魚放在碗裡，慢慢地剔著刺。潔潔雖然粘著媽媽，乖乖地張嘴吃飯，眼睛卻也時不時地瞟過來一下，清亮的雙眸中，嚴平陽似乎能看到她的期盼和渴望。

    於是暗暗深吸了口氣，嚴平陽一字一頓地說：「女兒是我生的，我是她爸爸，別人的爸爸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必須做到，這是我的權利，誰也干涉不了，也不要別人來幫忙！」

    江靜宜舉著湯勺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臉上依然不動聲色，潔潔卻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快樂地張開嘴巴，把一湯勺的飯都含進嘴裡，還晃著小腦袋得意洋洋。

    唐素雁有些意外，不相信地追問了一句：「嚴平陽，你可要說到做到，不要說管說，做管做，給人家吃空心湯糰哦！」

    嚴平陽還來不及回答，早被向友海一拳砸在了肩上：「兄弟相信你！你從來都不是說話象放屁的，你最多火了，屁都不放一個！」

    這句話讓在座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潔潔忍不住替爸爸辯解：「我爸爸只說話，沒有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