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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靜宜輕嘆了口氣：「田小姐，那我能問一下嗎，你到底為什麼要離婚？上次你和我說，是因為你丈夫想離婚，所以你才來諮詢相關事宜的。可是我和你丈夫談過了，他的態度很明確，他不想離婚，那你現在還要離嗎？」

    田書茵抬起淚流滿面的臉，不相信地問道：「他是真的不想離婚嗎？那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麼不離婚呢？是因為愛我，還是怕我離婚分去了他的財產？」

    果然是為了財產，江靜宜暗暗搖頭，這分明是個單純而又可憐的女子，她也期望得到丈夫的關愛。那麼，是什麼讓她失去了理智，要用這樣的方法，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最後的敗筆呢？

    「我想……」江靜宜竭力搜尋著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她的意思，「葉峰不會因為財產的問題，而不願意離婚的。因為他最後說了，如果你執意要離的話，他尊重你的意見，不想讓你為難。」

    「是……是嗎？他是這樣說的嗎？」田書茵的嘴角慢慢牽出一抹淒涼的笑意，「他尊重我的意見？是的，他一直都尊重我的意見，結婚尊重我的意見，看病尊重我的意見，離婚自然也尊重我的意見。」

    看著田書茵淒迷的樣子，江靜宜的心，竟也恍惚了起來，難道葉峰說的是真的？他沒有愛過田書茵？那為什麼……那漫天的煙花，難道都是給別人看的嗎？那鋪天蓋地的祝福，難道只是隨口哼哼的歌嗎？

    沉悶的氣氛一片寂靜，聽得見風在走廊上穿過的聲音。田書茵已經擦乾了眼淚，坐在那裡，好象有什麼話難以啟齒。

    江靜宜也從遐想中回過神來，看著田書茵，慢慢地說道：「田小姐，既然你委託我做你的離婚代理人，那總得相信我吧？如果你確實想離婚，那麼你對我隱瞞任何關於你們婚姻中的事實，都會導致我判斷的失誤，到時候，受損失的會是你自己。」

    田書茵好似沒有聽見江靜宜的話，她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直到響起了敲門聲，她才驚覺過來，吃驚地看著門被推開，肖敏娜進來了。

    正文 第九章  人生若只初相見（5）

    「我把公證處證明複印件放在案卷里了？」肖敏娜朝田書茵含笑點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對江靜宜說，「不過好象有兩份，到時候還要看一下，哪一份有效。」

    「好的。」江靜宜點點頭。

    「另外……」肖敏娜遲疑了一下，看看田書茵，才說道，「上星期那個案子，當事人已經起訴到法院去了，讓我們把資料轉給他。」

    「好的。」江靜宜點點頭，打開了電腦界面，看了看說道，「有幾份放在文印室，你先去找一下吧。」

    「好的。」肖敏娜點點頭，又出去了。田書茵輕輕鬆了口氣，似乎才想起這裡是辦公室，因此不等江靜宜問她，自己先說道：「江律師，我也不是一定要離婚，可是……」

    見她又打住了，江靜宜笑了笑：「有什麼為難的事情，你就說吧。說出來，我才能幫你啊，對不對？」

    田書茵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江律師，不瞞你說，我結婚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所以……如果我死了，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給我爸爸的。」

    對生命的留戀，對親情的眷顧，是每個人都擁有的吧。看著田書茵潸然淚下，江靜宜實在不忍心讓她再說下去，打斷了她的話：「我明白了，你是希望能給你爸爸留下些什麼，對嗎？」

    「是。」田書茵悽然一笑，「雖然我爸實在也沒怎麼管過我，可是把我養大，供我上學，他也不容易的。再說了，他雖然又結婚了，可是孩子卻只有我和我哥兩個，我不在了，看嫂子的樣子，也不是能好好贍養他的人，所以我想……」

    「那你跟葉峰協商過嗎？」如果單純是這個理由，江靜宜還是覺得有些牽強。

    「沒有，我不想……不想讓他看不起我，死了還惦記著錢。」

    「只是這個原因嗎？」江靜宜放下筆，又看看了筆錄，「你的顧慮在情在理，你丈夫怎麼會看不起你呢？」

    田書茵咬了咬牙，終於又說道：「他沒有愛過我，他愛的還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他……他現在後悔和我結婚了！」

    江靜宜有些尷尬，雖然田書茵並不認識她，更不知道她就是那個一直象一根刺一樣扎在她心底的那個人。可是這樣當面說來，依然讓她十分難堪，因此想轉了話題：「不可能吧，你不是說，你認識他以前，他們就分手了嗎？既然分手了，那麼他們之間總有不合適的地方，這和你應該沒有關係。」

    「是的，和我沒有關係！」田書茵突然憤怒了起來，「可他就是那樣，只要我和他爭上兩句話，他就靠在窗口默默地抽菸，根本就不理我！就好象……就好象我最初看見他時候的樣子，看著電腦屏幕發呆！」

    「那又和他以前的女朋友有什麼關係呢？」江靜宜覺得人的聯想能力有時候真的是不可思議。

    「當然有關係，因為那時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在想那個女人，他自己和我說的！」田書茵憤憤不平，「而且那天，我聽見他媽媽跟他說，當初不該反對他的事情，他就很生氣地推開他媽說，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江靜宜難堪至極，她低了頭無意識地用筆在紙上劃著名，心裡卻是五味雜陳，努力想理清自己的思緒。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田書茵一下子消除所有的怨忿，這是不可能的。葉母的精明強悍她也領教過了，而葉峰這半年多來，一邊是仕途上的變動，一邊是新婚妻子的病重，他顧此失彼，讓田書茵有了誤會也是可以理解的。那麼她首先能做的是，讓她先打消離婚的念頭，然後，再慢慢開導她，葉峰應該是願意配合的。

    想到這裡，江靜宜抬起頭來，看著田書茵，臉上已經掛了職業的微笑：「田小姐，我相信你不是平白無故提出要離婚的，而且婚姻走到盡頭，原因也很複雜，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我現在想問你的是，你是否認為和你丈夫的婚姻，已經到了非離不可的地步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工作重點可能要放在為你爭取離婚權益上了，而不是協調你們夫妻關係上。」

    田書茵呆住了，淚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非離不可……非離不可？」她喃喃自語著，重又把臉埋進了手裡，「我為什麼要知道那麼多的事情啊？我為什麼不相信他是愛我的呢？如果有可能，我寧可每天都是遇見他的那一天，笑著問我為什麼不回家？」

    江靜宜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離婚並不是田書茵的本意，她只是想借離婚來引起葉峰的注意，就好象潔潔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有時候會故意摔一跤，為的只是享受讓媽媽輕輕揉揉屁股的甜蜜。

    當然，成人的世界比孩子複雜多了，其中應該還有其他一些原因，比如田書茵提到過的，她覺得不能報答父親的養育之恩，是一個遺憾。但是這一切，並不需要離婚來解決的。

    因此江靜宜試探地問道：「這麼說，你其實並不想離婚。那麼這樣吧，我們先撤消了離婚委託，然後你把你的心事，和你丈夫協調一下，可以嗎？」

    「不！」田書茵斷然拒絕，看著江靜宜詫異的神情，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江律師，委託撤消了，你就不會再管這件事情了。我……我不知道怎麼和阿峰說。我嫂子也不行，葉峰很討厭她，不喜歡她摻合我們的事情。」

    原來，這小女人是要找一個中間人，一個和他們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能公正地判斷事由的人，來為他們夫妻協調中間的矛盾和隔閡，她居然找到了律師。江靜宜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她也不能說這辦法就不好，只是她卻很為難。

    正文 第九章  人生若只初相見（6）

    保留委託協議，她要做的事情是促使他們夫妻離婚，然後為田書茵在離婚過程中爭取最大的經濟權益；撤消委託協議，那麼他們夫妻之間任何的事情，都和她沒有關係了，她是沒有資格參與其中，並表達意見的。

    江靜宜猶豫了，他們夫妻其實都不想離婚，這已經是勿庸置疑了。不管田書茵是因為愛自己的丈夫，還是葉峰考慮到仕途升遷的問題，至少他們的最後的結論是一樣的。所以從道德上來說，她是應該撤消委託的。

    可是撤消委託以後，她如果答應田書茵繼續協調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是否會引起她的疑心呢？她可不想為了別人，而把自己已經深埋在心底的傷痛，再一次展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而且她也不認為，田書茵的嫂子願意就此罷休。

    「小靜，幫我！」葉峰的話又迴響在她的耳邊，我是在幫他嗎？還是在為田書茵著想？江靜宜看著顰眉坐著的田書茵，終於下了決心。

    「這樣吧，田小姐，如果你確實沒有做好離婚的打算，我建議你還是先撤消了委託協議吧。否則，這份協議除了讓你們夫妻關係更加緊張之外，我覺得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作用。至於你說的，你和你丈夫在溝通上存在一些問題，我願意聽你說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也可以作為朋友，給你一些意見，你看這樣可以嗎？」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我不離婚了，不委託你了，你還是願意幫我的？」田書茵有些遲疑。

    「是的！」江靜宜微微一笑，話說出了，思路反而清晰了，「你可以作為普通諮詢，來這裡找我，也可以當我是朋友，我們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聊聊。畢竟，這種事情我比你接觸的多，也許比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真的願意幫我？」田書茵不敢相信，「為什麼？」

    「因為……」江靜宜沉吟了片刻，事先說明，永遠比事後解釋要好得多，因此她慢慢地說道，「因為葉峰請我幫你。」

    「阿峰？」田書茵瞪大了眼睛，「你認識他？」

    「是！」江靜宜神色坦然，「我在政法部門聯誼會上見過他，他還替我代了好幾杯酒。」只是她把時間挪後了整整六年，把那晚的重逢，說成了初見。

    但是田書茵還是釋然了，她有些羞赦地笑了笑，突然問道：「江律師，那你覺得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看起來，這確實不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人，連婚姻這樣的大事，她也以別人的意見為準。江靜宜有些相信葉峰的話了，在這場離婚風波中，田書茵的嫂子應該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