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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書茵和我離婚，為什麼要委託你啊？」葉峰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她自己不會說話？」

    江靜宜覺得自己快要被他氣瘋了：「因為你妻子愛你，捨不得離開你，她受不了和你離婚，你明白嗎？你以為天下所有的人都象你這樣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葉峰依然不動聲色，「我哪裡無情無義了？」

    江靜宜氣結：「你要和自己生病的妻子離婚，怎麼不是無情無義？！」

    「那好吧！」葉峰放下酒杯，把手臂交叉在胸前，然後微笑著問道，「江律師，你是何時何地，在何種情況下聽我說過，我要離婚的？」

    正文 第八章  真的還是假的（2）

    江靜宜被問住了，到現在為止，所有關於他們婚姻的狀況，她都是聽田書茵說的，確實沒聽他說起過。因此沉吟了一下，她斟酌地說道：「難道不是因為你想離婚了，所以你妻子才來尋求幫助的嗎？不然，她現在正生著病，正是需要有人愛惜，有人陪伴的時候，她為什麼要離婚啊？」

    葉峰笑了笑，然後盯著江靜宜，慢慢地說道：「可是江律師，我要告訴你的是，有好多看起來正常的事情，其實不是真的；而有許多看起來違反常理的事情，倒極有可能是真的。」然後，他輕輕抿了一口酒，似乎是很惋惜地說道，「小靜，你還是生活在自己美好的世界裡，不願意相信這社會上有很多不美好的東西。」

    「你到底要說什麼？」江靜宜皺起了眉頭，「難道你妻子生病也不是真的嗎？難道你不認為你的婚姻出了問題嗎？難道離婚不是你們的真實意願嗎？還是你不願意接手你們離婚案的人是我？」

    葉峰收斂了笑容，沉默了很久，才說道：「除了最後一條，其他我都承認。假如我要離婚，我希望接手這件事的人就是你。我願意讓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我更希望……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還有你在旁邊聽我說話。」

    江靜宜的頭更大了，這是怎麼了？她為什麼要答應他在這裡見面，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聽他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她只是他妻子的委託人，她不能讓自己陷入這種曖昧不清的情緒中去。和他，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來第二次，她更不想讓他誤會，她有和他破鏡重圓的意思。不，沒有，她從來都沒有這種想法。

    感情也象時間，過了就過了，有一句哲學名言是怎麼說的：「人不可能在不同的時間踏進同一條河流」。是的，不可能，就算他們再度相逢，一切也已經過去了。江靜宜輕抿了一口茶，整理著自己混亂的思緒。

    「葉峰先生，我想問一下，你想和你的妻子離婚嗎？」淡淡的，江靜宜終於問出了第一句話。

    「不想！」葉峰的回答似乎永遠出乎她的意料，讓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又被打亂了。

    「為什麼？」話一問出，她才驚覺不妥，可惜已經收不回來了。

    果然，葉峰揶揄道：「怎麼？你希望我離婚？」

    江靜宜氣他，也恨自己，她垂了頭，並不理會葉峰的話：「既然你沒有離婚的打算，為什麼你妻子說你想離婚呢？」

    「你在接受委託之前，沒有問清楚嗎？」

    江靜宜終於忍不住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葉峰先生，如果你沒有誠意和我好好談話的話，那麼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談。對不起，今晚我沒有功夫陪你在這裡浪費時間，我女兒還在家裡等我。」說完，她離開了座位，朝門口走去。

    「和我在一起，是浪費時間？」葉峰的聲音里，帶著某些讓人傷感的東西，江靜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但隨即又說道：「和我女兒相比，就是這樣的！」

    「那好吧！能不能再浪費你十分鐘的時間，難道你不要把田書茵的離婚要求告訴我嗎？」葉峰也似乎恢復了常態，平靜地說道。

    田書茵那悲傷而蒼白的臉出現在江靜宜的面前，和葉峰那平淡得好象什麼事情也沒有的語氣交叉著。她轉過身，靜靜地看著他，緩緩地說道：「你的妻子讓我轉告你，她愛你，不想離開你！」

    葉峰的臉上依然看不出絲毫的感動，只有容顏中那份淡淡的憂鬱，是她曾經多麼熟悉的表情。就是這樣的神情，將她的心牢牢系在他的身上，以至於被他剪斷的時候，那痛徹心腑的感覺，還殘留在夢裡。

    「坐下說話吧！」葉峰略偏著頭，注視著高腳杯內晃動的血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折she著迷人的艷麗。他笑了一下，舉起杯子，將酒一口氣都倒進了嘴裡，然後才問道：「那麼，如果我告訴你，我並沒有離婚的打算，你可以和你的當事人有一個交代了嗎？」

    沒有離婚的打算？江靜宜呆了呆。是一開始就沒有的，還是因為她而打消了呢？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竟有一絲說不清的失落，看著茶几上的咖啡，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咖啡冷了，換一杯吧！」注意到她的眼神，葉峰說著，就要叫服務生。

    江靜宜攔住了他：「不用了，我不喝咖啡了。」

    葉峰僵在那裡，然後，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是，我還是願意喝咖啡，就是你喜歡的那種，懶蟲咖啡！」

    儘管當田書茵告訴她，葉峰一直喜歡咖啡，但是僅限於簡裝咖啡時，她就有一絲的察覺。可是現在這樣從他自己的口中說出來，卻依然如同在她的心底投下了一塊石頭，歲月的浪花被毫無準備地激起，讓江靜宜的記憶，重又淹沒在了斷橋的柳煙細雨中。

    沒有人注意到冷風中枯坐著的她，就好象沒有人在意她最誠摯的付出，就這樣變成了心底最深的傷痛，如夢魘一般，難以擺脫。

    雅間裡流動的背景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換了，換成了孟庭葦的《真的還是假的》了。悲傷而哀怨的旋律，伴著低低的吟唱。

    「我聽說開始總是真的，後來會慢慢變成假的充滿溫柔的眼神啊，是用來開心不是用來傷心的我聽說輕吻總是真的，但耳邊細語常是假的裝飾愛情的諾言啊，是隨口哼哼打發寂寞的歌你的愛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可以真多久我一決定就不許自己後悔啊，怕你是我有苦難言的選擇你的心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讓我看的懂我一付出就不許自己後悔啊，我的心很怕痛你要疼我！」

    正文 第八章  真的還是假的（3）

    還是熟悉的歌聲，好象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躲在家裡默默添拭傷口的那些日子，而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江靜宜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她坐正了身子，然後平和地說道：「葉峰先生，你的妻子田書茵在數天前到我們律師事務所簽下了離婚委託代理的協議。按照她的說法，是因為她生病了，沒有辦法過正常的婚姻生活，所以你的母親和她談了，希望你們能離婚，希望她能還你自由。田書茵認為，你母親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你，所以她認為這也是你本人的意思。葉峰先生，你對我的表述有什麼需要糾正的地方嗎？」

    葉峰一直靜靜地看著，聽她說完，才笑了一下：「有，當然有。我是我，我媽是我媽，她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所以離婚只是田書茵一廂情願的想法，我沒有這個意思。當然，你可以轉告她，如果她覺得我們的婚姻確實已經走到了盡頭，我不反對離婚。」

    江靜宜抬起頭來看著葉峰，這還是六年前那個喜歡環擁著她，咬著她的耳朵說悄悄話的男孩嗎？還是那個愉快地哼著歌，說自己是家庭煮夫的那個男孩嗎？他的淡漠中，究竟隱藏了什麼？他的婚姻里，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離婚？」江靜宜第一次覺得自己口拙舌笨，「我是說，為什麼提出離婚的是田書茵，而不是你呢？」是的，應該是他提出離婚才對啊，田書茵正生病呢，離婚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啊。

    「因為……」葉峰又倒了一杯紅酒，然後笑笑，「我不是聖人，我也不想說，我是愛書茵，所以才不離婚的。半年多來夫妻之間的互相猜疑，就是再深的感情也會淡的。」

    葉峰喝下了酒，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我是因為工作的關係，無法提出離婚。你也應該清楚，在這個時候和自己生病的妻子離婚，對我的前途會有多大影響，所以，我不可能，也不會提出離婚。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江靜宜卻不懂了，她不相信地問道：「既然你不離婚，那為什麼田書茵要提出離婚呢？她說她愛你，離不開你啊！」

    「小靜，你還是願意相信愛情嗎？」葉峰的眼神突然變得纏綿起來，「你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有人值得你付出一生的情感嗎？」

    「是的，我相信。」江靜宜突然坦然起來，「當然，不是徘徊在斷橋的時候，也不是在婚姻結束了的時候。而是抱著女兒，看著她那雙清澈無塵的眼睛的時候。」

    「你說的，那是母愛！「葉峰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是的，我說的是母愛，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母愛可以付出了再不後悔，為什麼其他的感情就做不到？人的好多情感都是相通的，母愛並沒有特別偉大的地方。當我們在讚嘆母親無私奉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孩子們做了一些什麼，能讓媽媽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他呢？」

    葉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燈光照在江靜宜平滑的臉上，肌膚已不如六年前那般嬌嫩。眼神中帶了幾份疲憊，臉色也顯出了一些憔悴。足見這些年來，她生活得並不如意。

    可是就在這樣的不如意中，她卻還有心在尋覓自己需要的東西，還不肯放棄自己苦守的感情。葉峰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想把她攬入懷裡，替她拂去她眼底的悲哀。

    「當我看著女兒的時候，我明白了，為什麼媽媽們更願意把心都放在孩子的身上，因為在孩子的心裡，媽媽是獨一無二，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媽媽是最好的，媽媽是最對的，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都是為了他們好！」

    江靜宜看著葉峰，突然笑了一下：「你仔細想想看，哪個妻子在丈夫的心中，有這樣的地位；哪個丈夫在妻子的心中，有這樣的重要？所以，母愛的確是偉大的，但是那是來自於孩子們沒有任何條件、沒有任何理由的信任。」

    「所以！」江靜宜看著葉峰，「請你相信你妻子的感情，就好象你相信並選擇她作為你相守一生的伴侶那樣，你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的嗎？她是病人，也許有些地方確實是多疑了一些，可是你不是病人，為什麼不能體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