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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哭又能怎樣?全無用處。
庭昀的習慣到底是被板了過來。
裴奕還在去往西域的途中,濟寧侯傷病復發的消息自皇上之口傳遍京城。
京城剛一派兵點將,濟寧侯就傷病復發了----怎麼那麼巧呢?
自然不是巧合,誰都明白,絕對是濟寧侯先一步寫密折給皇上說了病情,皇上才派裴奕去往西域。
也許,皇上是真的要裴奕小試牛刀歷練一番;也許皇上是希望裴奕成為當年的他,立下不世之功,從而揚名天下,在朝堂就此有了堅不可摧的根基。
反正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對裴奕、葉世濤和孟宗揚,恐怕比對他自己都要好幾分。他不要同宗手足,這三個異姓人更似他手足。
一乾重臣都不敢與皇上說裴奕太年輕怕是不堪大用之類的話----皇上是十八歲揚名天下,而裴奕今年二十歲,你要真與皇上說這種話,皇上一定會說他這還是強忍了好幾年呢。
……
攤上個彪悍霸道又比修煉成精的狐狸還壞的皇上,只能認命。
太夫人和葉潯之前想到的,最好最壞不過如此,分外平靜。
這件事過了半個月後,聶宇凱旋迴京,婉言謝絕皇上的賞賜,稱病在家,掛了個閒職,擺明了是要好好兒陪伴妻子。
邢顏卻仍舊是隔三差五過來,刻意給葉潯打岔,說說笑笑,一坐就是大半晌。
葉潯是怎樣待她的,她就是怎樣待葉潯的。
此外,葉世濤和江宜室一得空就過來,哄逗一會兒孩子,或是與葉潯說說話。
葉家、柳家四位老人家也總是得空就來看看她,生怕她又是擔心又是忙碌地熬壞了身子。葉潯投桃報李,稍有閒暇便去兩邊坐坐。
日子反倒比何時都忙碌,離愁就這樣一點點消散大半。
一次去葉府的時候,走在光霽堂的甬路上,葉潯與葉冰不期而遇。
葉冰看起來不顯憔悴,身形甚至豐腴了一些,只是舉手投足間都沒了以往的樣子,極為謙恭敦厚的樣子。
葉潯大跌眼鏡,險些以為認錯了人,葉冰見禮時,愣住了。
倒是葉冰笑道:「總是湯藥不離手,以為會憔悴的沒個樣子,卻不想,竟胖了起來。唉,也是虛胖,難怪大姐驚訝。」
葉潯這才收斂情緒,笑著還禮,又問:「怎樣?調養得好些沒有?」
「好一些了。」葉冰低眉順目地答話,「太醫說不需再日日服藥了。」
「那就好。」葉潯客氣地笑著,「方才去給祖父祖母請安了?」
「是啊。祖父祖母也沒少為我費心,我來得就勤了一些。」葉冰有些不安,「大姐夫不會生氣吧?這不是你來見我……」
「怎麼會。」葉潯笑著擺一擺手,「別擔心。」
葉冰鬆了一口氣,隨後欠身道辭。
葉潯望著她的背影,仍覺陌生。後來才知道,這一年來,祖母和二嬸悉心寬慰葉冰,又一點一點薰陶,才讓葉冰慢慢走出陰影,不似剛被羅氏惡整之後那般自卑了。如今很多人都對其改觀,完全是敦厚賢良的人了,與現在的妯娌相處得很是融洽。
葉潯後來與祖母說體己話:「京城有位沈大夫,他的娘子最善常調理女子這樣的症狀,我是聽皇后說的。夫妻倆這兩年忙著寫一冊醫書,便鮮少為人診治了,可若是請的誠,總不會拒之門外的。您讓冰兒去試試吧。」便是只為了讓祖母心安一些,這話也是應該說的。
「好啊。」葉夫人笑眯眯地點頭,溫暖的手撫過葉潯的臉頰,心頭感慨到底是沒說出口。
不需說,哪裡就用她與阿潯說什麼了?
裴奕抵達西域之前,那邊出了大事:
濟寧侯連續幾年征戰加之常年廢寢忘食地處理公務,病情其實很嚴重了,若非如此,怎麼可能稟明皇上。就在近日,實在支撐不住,不能親臨兩軍陣前,躺在病榻上做出部署。
也正是在這當口,一直連連取勝的情形逆轉。
怎麼樣的名將,帳下難免有好大喜功、不聽話的將領。濟寧侯遇到了這情形。
一名參將作戰時,將濟寧侯窮寇莫追的軍令渾然忘卻,奪下一個小鎮之後,依然跟在敵軍後面窮追不捨,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參將及其手中精兵走入了西夏的埋伏圈,無一生還。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西夏一萬軍兵殺了個回馬槍,返回小鎮,見人就殺,小鎮上八百三十二人殞命於敵人的屠刀之下。行兇之後,西夏國棄此地而去。
皇上接到濟寧侯的戰報和請罪的摺子時,為之震怒,第一次在大臣流露出真實情緒,又親筆寫下一道聖旨:犯我者,必逐之;辱我者,必誅之。來日爾等百倍殺敵,血債血償!
兩國交兵,與無辜百姓有何關係?本就因戰事受苦,如今竟被這樣殺害了。
隨後,皇上恨不得將那個惹禍的參將亂刃分屍、誅滅九族,恨不得即刻親征,也只能想想。
他是帝王,勝得起,也要敗得起。況且西夏最是熟悉他,此事興許就是為了激怒他。不能衝動,相信裴奕就好。
裴奕率兵抵達西域之後,初時任先鋒,協助濟寧侯的同時在軍中立威,再有便是開方子調理濟寧侯的病情。
至第二年春末,將濟寧侯取而代之成為主帥,濟寧侯也終於能夠安心養病了。
這一晃便是小半年了,裴奕的家書只有幾封,並且皆是言簡意賅。
葉潯猜測他太忙,寫信給他的時候便也話語簡潔,不想卻招來裴奕的擔心,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
她就如實說了,怕他太忙,信寫長了看起來費時間。
裴奕回信則說就指著她的信件打發每個長夜呢,要她只管似以往一樣。同時也頓悟她為何如此,再寫信時,言語就多了起來,和她說起戰事之外的所見所聞。
葉潯自然依他所言,細細地講述庭旭、庭昀兩個的近況,時不時將孩子的樣子畫下來隨著信件送到他手裡。
那個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的人還有閒情逗她:不能畫一張你自己的?
她看了又是想笑又是想哭,回信時說不給畫,回來時自己看就是了。
相思太苦,尤其是這種摻雜著擔憂、懼怕的相思。
為了緩解這種情緒,為了不至成為怨婦,她開始著手一些正經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這一年春日,葉潯著手整理這三二年間陸陸續續記載下來的藥膳方子,工工整整的抄錄。
她這邊這忙著,皇上召她進宮,說的就是此事,張口就問:「你那本《藥膳典藏》怎麼還沒交上來讓我過目?」
葉潯微愣,隨即汗顏。這倒好,連書名都給她取好了,可她這才開始正經去做。跟皇上自然是不能扯謊的,如實說了。
皇上滿意地一笑,「用心辦這件事。事成後,你的功勞不在師虞之下。」
不論是謬讚還是由衷的言語,葉潯都不能再拖拖拉拉,盛夏之前終於將手中積攢的所有方子整齊地抄錄成冊,請外祖父檢查了幾遍,這才送到宮裡。
皇上接到手裡,斂目翻閱了幾頁,面含讚許,「等我細看看,再讓太醫院觀摩,無紕漏的話,便刊印成冊,推行至民間。」
葉潯有點兒懵,真沒想過這麼遠----也是不敢想。
夏末,與西夏的戰事終於有了結果,裴奕率軍大捷,一連收復多年前被西夏侵占的三座城市。敵兵或被殺或被俘,傷亡過半,再無對戰的餘地,納降表拱手稱臣。
皇上卻不接受。
他記仇,受降之前,要西夏先將那次殺戮無辜百姓的將領、軍兵交出。
交出來做什麼?處死。
以他嗜殺的性情,絕對是兌現「百倍殺敵」才能解氣,現在只是跟西夏要那一萬人,已是難得的仁慈。
西夏當然覺得這要求太過分,已經心悅誠服地投降,怎麼還不依不饒的?他們開始氣憤、猶豫。
裴奕沒給西夏猶豫的日子,整頓三軍,蓄勢待發。代表皇上擺明了態度:橫豎你們都要繼續損兵折將,掂量著辦。那筆帳算清楚之前,接受納降心裡堵得慌,必須得把那口惡氣出了。
西夏如今畏懼裴奕及其麾下的虎狼之師,一如畏懼前些年的皇上,最要命的是,這兩人是君臣,一個在後面給糧餉,一個在前面征戰,帶來的災難無法預計。
認了吧。
可真要交出當初行兇的一萬人也是做不到的----那些人已有兩千多人陣亡。
皇上得知之後,老大不情願地將就了一次。
至此,裴奕功成身退,餘下的就是皇上和內閣要安排的種種事宜了。濟寧侯雖然還沒完全復原,但是如今戰事已過,他只需處理公務,應付得來。
裴奕班師回朝。
☆、第1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