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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換一個帝王,敢這般並行處理三樁事,怕是早已引起譁變天下大亂。他卻始終穩如泰山,也真沒人敢極端行事大肆煽動人心籌謀造反。

    第一,極端行事的第一人是皇上,他六親不認的種種行徑,再過百年,怕是依然讓人膽寒;第二,皇上自登基之前便與燕王齊心為民謀福,至如今,用兵的錢財都是出自國庫或是貪官之手,百姓未被殃及,是以民心穩固。

    疆域廣闊,有一兩處不安生很正常,但是真要讓百姓放著安穩太平日子不過造皇上的反,是痴人說夢----百姓如今正喜滋滋地盼著皇上創造一個盛世讓他們享福呢,並且這是絕對可能的。

    而皇上比較難辦的,是不想讓那杆子稀里糊塗為陸先生、楊閣老鳴不平的學士學子對他心寒,鬧到日後影響招募人才的地步。

    人們自然清楚皇上的為難之處,明白要將楊閣老推上斷頭台,還需時日。

    只是仍舊意難平。

    明知一個人該死而不能殺,明知一個人有罪而不能以這罪行給他懲戒……任誰都會慪火不已。可朝堂官場就是如此。

    早在聶宇遠赴南疆征戰之前,他攜邢顏到裴府做客。

    那日兩男子在外院敘談,葉潯則在內宅招待邢顏。

    邢顏隱約聽說過葉潯不少事。她欣賞這樣的女子,卻也有些打怵。尋常處事強橫的人,待人時冷淡甚至傲慢都不在少數,真怕葉潯讓她碰一鼻子灰。

    午後微暖的陽光映照下,清冽的空氣中有著淡淡花香。她帶著兩名丫鬟,隨引路的裴府中人進到正房。

    廳堂三圍羅漢床上端坐的女子,有著優雅的儀態,絕美的容顏。笑盈盈站起身來,身形曼妙,透著柔弱。

    不需引薦,邢顏便知這是葉潯。她被那柔和的笑容感染,就此放下心來,上前見禮。在這片刻間,對上葉潯視線。

    必然是有著諸多起落、城府深藏的女子,但那雙眼睛澄澈明亮,流轉著璀璨的光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純淨。

    邢顏如何不知,這只是葉潯平日裡的樣子,必然還有著凌厲、咄咄逼人等面目。卻依然有些驚訝,除了那份美,到底是與想像中反差太大。

    葉潯也認真打量了邢顏一番。

    初見聶宇時,感覺他是個很矛盾不簡單的人物;得知他對前一位聶夫人一往情深時,唏噓不已;後來得知他真正的意中人是邢顏並且終成眷屬時,由衷地歡喜。誰都一樣,願意看到有情人得到圓滿。

    邢顏該是因著被囚禁時吃了不少苦頭,身形羸弱,容貌姣好,氣質婉約。面色泛著些許病態的蒼白,有著一雙大大的杏眼,眼神如孩童般懵懂無辜。

    落座閒談,邢顏絕口不提過往是非,更不曾提前一個聶夫人。千帆過盡,她不見絲毫哀怨憎恨,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

    這樣的前提之下,葉潯與邢顏很有些好感。卻也都沒因這好感而生出常來常往之心,裴奕與聶宇若是面和心不合,她們自是不能交好。還是要問問他們的說法。

    ☆、第127章

    邢顏和聶宇離開之後,葉潯問起裴奕。

    裴奕頷首,「自然可以常來常往。聶宇這次過來,就是為了他出征之後,請你和娘照顧他夫人。他也是皇上皇后信得過的人,我們兩家勤走動些有益無害。」

    「可你在兵部,他卻在五軍都督府。」葉潯還是有些不踏實。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關係,就是相互鉗制。

    裴奕就笑,「他若是大獲全勝,再立戰功,回來後便要以傷病為由找個閒職;若是出師不利,回來後則要上摺子請罪,結果還是一樣。他只在這種時候出頭,閒時不會介入官場是非。」

    葉潯就此放下心來,隨即又打趣他:「他連這些都與你說,可見你們早就有交情了,卻不曾告訴我----還把我當外人呢?」

    「我總說你沒良心,你還真就是個沒良心的。」裴奕不滿地揉她的臉,「每天七事八事的,我這不是還沒顧得上跟你說麼?」

    葉潯笑著推開他的手,往別處逃,「知道,逗你兩句罷了。」

    他卻三步兩步追上去,呵她的癢。

    夫妻兩個鬧在一處。

    聶宇出征之後,葉潯與邢顏得空就在一起坐坐,本就投緣,加之能夠常來常往,很快就成了交好的朋友。

    只是葉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感情上認可邢顏,理智上還是防患於未然,去聶府時與去陌生之處一樣,貼身帶著新柳新梅,外面跟著秦許等護衛。

    皇后比較留意邢顏,不時賞些滋補之物,要邢顏好生調理身子。得知她與葉潯交好,自然喜聞樂見,更是對燕王妃笑道:「這下就不用我掛心了,阿潯最擅長調理之道。」

    燕王妃笑著頷首,「可不就是麼。」

    皇后又道:「你也別總悶在府里了,得空就帶上她們兩個進宮來說說話。」

    秋末,孟宗揚向皇上提出外放。

    皇上沒理會他先從一城之主做起的說辭,直接封了他一個宣慰使司同治的官職,仍是四品,地點為廣東。

    孟宗揚哭笑不得,裝作以為皇上沒聽清楚,又把心跡重複一遍。

    皇上沒好氣:「祁先生最是記掛你,你卻要從勞什子的百里之才、一城之主做起?我都替他覺得丟人。愛去不去,不去就還老老實實當值!」

    孟宗揚還能說什麼?正正經經地接旨謝恩。稍事安排,五日後啟程離京。

    柳之南隨行。

    孟宗揚臨行前夕,在醉仙樓宴請裴奕。兩個男人在一起,自然不會說家宅、女眷那些事,只說以往、日後,暢談至深夜才走出酒樓。

    分手之前,孟宗揚拍了拍裴奕的肩頭,「之前給你們添麻煩了,怪我。」

    「說什麼呢?」裴奕捶了他一拳,「你我是朋友,到何時都是,得空寫信。」

    「那還用說?」孟宗揚笑容清朗,轉身上了馬車。

    裴奕回府路上,孟宗揚偶爾閃過眼底的落寞揮之不去,一直在腦海閃現。

    都是成家的人了,都是成婚之前兩情相悅走來的,到了如今,卻是處境不同。

    孟宗揚不好過,他不難想見。

    不免唏噓。

    如果他娶的不是阿潯……

    那是難以想像的。

    若沒有阿潯出現,他會不會娶妻都難說吧?

    母親曾對他說:「如果不是真正認定一個女孩,就別輕易談婚論嫁,免得日後惹下孽債。我寧可你始終不娶,也不能作孽傷人。」

    他自然完全認同,為母親這般開明通透而難過又慶幸。

    如今的母親呢?滿心盼著阿潯再添幾個孩子,讓家裡熱熱鬧鬧的,近來總是張羅著給阿潯吃些滋補身體的羹湯,每日裡掛著舒心的笑,不知多滿足現狀。

    阿潯自然不是完美無缺的女子,卻無疑是適合他並適合這個家的。

    幸虧有她。

    回到家裡,葉潯睡意朦朧地坐起來,咕噥著抱怨他一身酒氣。

    他狠狠地吻她,卻沒再更進一步。

    這個月,她的小日子沒來。

    葉潯想來想去,也沒去送柳之南,一來裴奕不准,二來相見太尷尬。

    算了,等彼此都釋懷時再說吧。

    要說責怪柳之南,她做不到,可要讓她絲毫不介意,也不可能。

    一如曾說過的,庭旭比她的命更重要,即便清楚柳之南是無心所致,也無法揭過不提。反過來想,如果太夫人與庭旭那次真的出了閃失,她恐怕會恨上柳之南,一輩子都不能原諒。

    這樣的經歷,一生都不會忘記,日後便是能與柳之南重拾姐妹情分,來往時也要處處謹慎,彼此都會疲憊不堪。

    不如漸行漸遠,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盼對方安好。足已。

    江宜室與葉潯的想法大同小異,是以在柳之南離京這一日,與平時一樣,安心留在家裡處理家事、帶孩子。

    葉世濤回京之後,妥善的安排一番,將公事都交給諸如張九牧之類的下屬打理,自己儘可能地留在家裡陪伴妻兒。

    這天,他抱著孩子在室內來回踱步。

    江宜室則坐在東次間的大炕上合帳。

    葉世濤問道:「不去送之南了?」

    「怎麼能去呢?」江宜室答著他的話,撥動算盤的手並沒停,「真去了,你就該跟我發火了吧?」

    葉世濤低頭看了看已有睡意的兒子,唇角輕勾,語聲低柔幾分,「橫豎都要走了,見見也行。」

    「那也不去了。」江宜室無動於衷,「見了都不知道說什麼。在不在京城都一樣,要過個一兩年再看情形。別只說我,你怎麼不去送送淮安侯?他人總歸是不錯。」

    「前兩日在宮裡見過,他不讓人送。」

    「這倆人,都有不足之處吧?」江宜室的手離開了算盤,「淮安侯一是沒時間,二是沒找到最恰當的方式讓之南懂事明理一些。之南麼,就不需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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