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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原本羅氏無可乘之機,但是聶夫人給了她機會。

    聶夫人將縈繞在她身邊的人串聯到了一起。便如此,她陷入了此刻驚疑不定安危難測的處境。

    進入正房,自院門通往廳堂的是一個葡萄架。

    要入夜了,葡萄架上懸掛的一盞盞玻璃明燈已經點亮,架下設有四房桌、棋具、兩把竹椅。

    前來相迎的不是柳之南,而是聶夫人。

    聶夫人笑容如午夜曇花,現出少見的迷離妖嬈氣息。她走到桌前,抬手讓座,「聽聞裴夫人待字閨中時棋藝精湛,今日難得一聚,還望指教一二。」

    「聶夫人太客氣了。」葉潯笑得謙和,緩步行到桌案近前。

    聶夫人優雅落座,抬眼打量著葉潯。

    上次進宮請安時相見,命婦個個按品大妝,葉潯置身於人群中,艷光四she,雍容華貴。那份美麗,除了清麗絕塵的皇后能與之比肩,旁人只能相形失色。

    此刻的葉潯卻是不同。許是出來的匆忙,穿的是家常的純白夏衫,藏青月華裙,綰了利落的高髻,通身一件生輝的首飾也無。面色略顯蒼白,身量纖纖,腰肢不贏一握。是因此多了幾分柔弱,讓人相見生憐。

    不同的場合,有著不同的儀態,也有著不同的美。

    這美,可以是葉潯的福,也可以是她的劫。

    遇到裴奕,這美是她的福,顏色常新,給夫妻情分錦上添花;遇到徐寄思之流,這美是她的劫,甚至是她的恥辱,被無故覬覦,要時時防範見色起意之輩。

    葉潯落座,拿起小巧的棋子罐,拈起一枚棋子,隨後才看向聶夫人,目光鋒利,肆無忌憚。

    雖說同為女子,聶夫人亦險些因這樣的視線坐立不安。

    初見就知道,聶夫人是極為耐看的女子----不是尋常那種需要日積月累才讓人看著越來越悅目的容顏,是在幾眼打量之後,便能讓人願意多看、細看,片刻之間,印象從樣貌不俗直接轉變到很是悅目。

    這種女子,在葉潯周圍是很少見的。

    聶夫人眉宇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嫵媚,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失了沉穩。

    葉潯輕勾了唇角,「你對今日事只有五成的把握。」

    「凡事都有個萬一。」聶夫人道,「你也不敢篤定今日能平安走出這府邸。」

    「你錯了。」葉潯微眯了眸子,「我與家人今日平安無事,你才不至於步入絕境。」

    「長興侯不在京城,誰能將我逼至絕境?」

    葉潯好笑地道:「為何你們會認為,女子沒了夫君在身側,便沒了安穩的屏障?」

    聶夫人從容一笑,「於我而言,有無男子護助都一樣,你就不同了。」

    「見地與處境不同,爭論也無意義。」葉潯看向棋盤,「一面下棋一面說話吧,不然實在是沒意思。」

    「的確,和我說話沒意思。我認死理。」聶夫人不以為忤地笑笑,拈起棋子,隨意落下。

    幾步棋之後,葉潯隱隱聽得女子談話聲,循聲望向正屋。

    聶夫人笑著告訴葉潯:「是羅氏、柳之南、葉冰,舊相識了,敘敘舊。」

    葉潯瞥了聶夫人一眼,「你到底意欲何為?」

    「別人我不了解,最是了解皇上和長興侯----陸先生一度時常跟我說起他們兩個,抱怨的時候居多。」聶夫人也不故弄玄虛,直言答道,「皇上不在京城,很多事都會全權交給皇后做主。我將你的兒子劫到手裡作為把柄,皇后念著皇上、長興侯的兄弟情分,會毫不猶豫地用陸先生換取你兒子的性命。至於你,我倒是沒做打算。你這樣的人放到何處都太顯眼,要用你做文章,才是真正的冒險。」

    言辭坦率,語氣溫和,卻讓人怎麼聽都覺得說話之人過於自信。聶夫人是有意為之,想要激怒葉潯。

    葉潯卻似沒有意識到一樣,笑容清淺,「實在是沒想到,陸先生、楊閣老的黨羽之中還有女子。」

    聶夫人展顏一笑,「知道的太多是禍事,難怪你有今日。」

    葉潯深凝了聶夫人一眼,「我不是來與你爭吵的,你不需以言語挑釁,否則,方寸大亂的人只能是你。」

    聶夫人挑眉,「那於你不是天大的好處麼?」

    「愚蠢的對手最招人嫌惡。」葉潯輕描淡寫地道,「何苦讓人以識得你為恥。」

    「……」聶夫人這才明白葉潯方才為何絲毫怒氣也無。她委婉的挑釁一千句,大抵也沒葉潯方才這兩句話刺心。

    棋盤上的黑子、白子激烈地廝殺起來。

    什剎海水上的琴聲歌聲喧譁聲,穿過夜空,遙遙傳來。

    那一方的歌舞昇平,湮沒了別院內偶爾響起的打鬥聲。

    「娘親!」

    「阿潯!」

    庭旭與太夫人的呼喚聲同時傳來,葉潯起身,轉頭望去。

    「娘親!」庭旭絲毫也沒被別院內怪異的氣氛影響,小臉兒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試圖掙脫奶娘的懷抱,自己下地去找娘親。

    葉潯快步迎過去,把庭旭抱過來。

    「你怎麼也來了?」太夫人握了握葉潯的手。

    葉潯笑道:「我來接您回家啊。」

    庭旭摟住娘親的頸部,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葉潯心裡甜甜的,暖暖的。

    聶夫人起身道:「這孩子實在是招人疼愛。若非不得已,我還真不忍心讓他吃苦。」

    李海走到葉潯近前,微聲道:「大舅奶奶等會兒就來,會帶上大舅爺留下的全部人手。」

    葉潯頷首,轉頭對聶夫人道:「我要回府,恕不奉陪。」

    聶夫人笑臉相對,「走之前,你要算清楚一筆帳:你若是帶孩子離開,今日柳之南邀請的全部賓客都會因此喪命。驍騎右衛說話就會抵達,包圍這所別院。若一眾女眷死於非命,驍騎右衛指揮使會向官府作證,是你裴府中人滋事,做下了這聳人聽聞的血案。裴夫人深明大義,孰輕孰重你該清楚。」

    「旭哥兒乖,讓祖母抱著你。」葉潯溫柔地拍了拍旭哥兒的背,把他交給太夫人,轉臉再看向聶夫人的時候,語氣溫和,面容已是冷若冰霜,「深明大義這些高帽子,不必給我戴。」

    聶夫人拍一拍掌,藏匿於東西廂房的二十名死士迅速出動,到了她身後,一字排開,「不過是要借你的孩子一用,你卻偏要鬧成血案,何苦?」

    秦許、李海等人在她說話之前便形成人牆,將太夫人和庭旭保護起來。

    新柳新梅姐妹兩個則分立在葉潯身側,警惕地留意著對方人員每個細微的動作。

    「我從未想過手上染血,但你若為了一己恩怨連累我的親人,我不介意此處血流成河。」葉潯漠然凝視聶夫人,「敢不敢賭一局?在驍騎右衛抵達之前,你已踏上黃泉路。」

    她語聲未落,高處三支冷箭齊發,聶夫人身後三人應聲倒地。

    李海笑了起來,「裴府恰好有一批箭法精湛的護衛,聶夫人這些人,恰好能讓他們試練身手有無精進。」

    「這是我唯一一次機會。」聶夫人面色不變,「裴夫人若是為了孩子舍下你的舅母、表妹、二妹,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會說到做到,她們一個都活不了。」她死死地看住葉潯,「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而你這是要逼我殺掉無辜之人?」

    葉潯平靜對上聶夫人的視線,「無辜與否我不清楚。我只清楚一件事,你若將她們殺了,我會替她們向你索命。」之後她漠然轉身,「秦許、李海,送我們回府。攔路者,殺!」

    夏末怡人的夜,隨著末一個字落地,氛圍驟然生變,殺機四起。

    聶夫人怎麼也沒想到,葉潯竟絲毫猶豫也無,全然是漠視別人生死,只在乎自家人安危的態度。她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一時間進退兩難。

    焦慮之中,她聽到整齊有序如同悶雷的馬蹄聲趨近別院四周,為此雙眼一亮,笑容重回臉上。

    而在這同時,快步向外走的葉潯,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甬路旁的兩個人,眼中迸she出驚喜的光芒。

    ☆、第122章

    葉潯看到的兩個人,一個是葉世濤府里的白管事,一個是現任的錦衣衛指揮僉事張九牧。

    誰都沒注意到,他們是何時進到此地的。

    張九牧與葉世濤同時進入錦衣衛,一直為葉世濤馬首是瞻。葉世濤升任錦衣衛指揮同知之後,提攜張九牧升任自己先前的職位。

    眼下張九牧也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人物了,依然視自己為葉世濤的一個尋常手下。

    葉世濤離京之後,張九牧隔三差五便去他的外院問問管家、管事有何棘手之事,分外謹慎地保護著江宜室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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