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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他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已經在半路上了。寫信讓心腹去提醒柳之南?心腹不過是阿七這些人,這些人是有些反感柳之南的,柳之南也煩他們,很難達成共識,這半年一直是內院外院各忙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那就回府再算帳吧。

    但他也小瞧了阿七等人。路上,稟明柳之南近來種種動向的信件紛沓而至,細說聶夫人生平諸事的也有不少。

    便因此,對柳之南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更明白她又要犯大錯了。

    其實他明白,這些小兔崽子是等著看柳之南的笑話呢,卻又怕他責怪失職,就紛紛寫信表示都留意到了,但是沒他的吩咐不敢招惹夫人。

    離京城越近,心腹的消息送得越頻繁,請他示下的語氣越來越誠懇,也越來越焦急,知道他即將抵京才鬆了一口氣。

    離什剎海越近,孟宗揚越希望裴奕已經回到京城。他擔心因為柳之南的原因殃及裴府,更擔心他視為朋友的葉潯被殃及。

    再沒有比這更尷尬更焦慮更惱火的處境了。

    最後一抹綺麗的彩霞映照著什剎海的湖光山色、紅花綠樹。

    晚風起,吹散幾許白日的燥熱,送來絲絲涼慡。

    葉潯的馬車直奔葉世濤的別院,半路,葉世濤手裡的三十名錦衣衛趕來匯合。

    趨近那所宅子的路上,一群神色冷峻身形矯健的人迎頭攔路。為首之人冷聲道:「請裴夫人移步,先去水上遊玩片刻。若是執意前往,不要怪我們傷及無辜。」

    這愈發驗證了葉潯的預感。她心急如焚,也因此瞬間動怒,直接吩咐錦衣衛:「衝進去!」

    「是!」

    馬車外打鬥聲越來越激烈,葉潯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她什麼也不想,只想快一些趕到婆婆、兒子身邊,要親眼看到他們安然無恙。

    她並沒等太久,因為馬車繼續前行時,暮光還未降臨。但她卻似經歷了無比漫長的煎熬。

    錦衣衛在前面開路,馬車逕自停在了垂花門外。

    下車時,葉潯才意識到自己雙腿發麻,僵硬得厲害。

    她狠力掐了手臂一下,在這片刻間恢復冷靜。

    懊悔、自責、擔憂,在此刻是最多余的。

    太夫人莫名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找不到依據,就是有這種預感。

    她慶幸阿潯在病中也考慮周全,讓身手極好的新柳新梅隨侍在自己左右。

    此刻,奶娘抱著庭旭,新柳站在一旁保護。

    新梅就在她身邊。

    太夫人微聲吩咐新梅:「我儘快道辭離開,你去外面知會秦許或是李海。若是我被強行攔下,你就審時度勢,不需管我,便是讓他們強闖進來,也要帶世子離開此地。」

    新梅抿了抿唇,微微點頭。

    太夫人喚新柳、奶娘到了近前,庭旭由奶娘領著,慢悠悠走過來。太夫人手勢溫柔地摸了摸庭旭的頭。

    「祖母。」庭旭甜甜的笑著,張開手臂要祖母抱。

    太夫人覺得心都要蘇了、化了,將庭旭抱到懷裡,溫柔的親了親他的小臉兒,問道:「想不想娘親?」自阿潯不適,旭哥兒晚間都歇在她房裡。

    庭旭眨了眨眼睛,「想。」

    太夫人柔聲問道:「那你回家去找娘親,好不好?」

    「好。」庭旭抿著小嘴兒,笑嘻嘻地答道,又抱住了太夫人的手臂,「祖母----嗯,回家。」

    太夫人無限憐愛地笑了,「好,祖母也回家。你與奶娘、新柳先回去,祖母晚一點去追你,好不好啊?」

    庭旭聽到追字,大抵是想到了平日裡玩兒的追逐的遊戲,漾出燦爛的笑容,「好!」

    太夫人笑著頷首,將庭旭交給奶娘,轉頭望向別處時,眼角微濕。看著孫兒,又是在這樣的時刻,分外地想念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子。

    阿潯為了照顧好她和旭哥兒,自春日到如今已是謹小慎微殫精竭慮。今日是她大意了,沒顧及到一些細枝末節。

    可也不是最壞。

    阿潯派了新柳新梅、秦許李海這些人隨行,橫豎都不會出大亂子。最不濟,也能保全旭哥兒。

    太夫人低聲吩咐新柳和奶娘幾句,隨即去找柳之南。

    柳之南從一早忙到現在,有些支撐不住了,此刻身在一所小院兒的正屋,堂屋的羅漢床上歇息。

    太夫人見了她,直言道:「我要回去了。」

    柳之南心中不悅,面上則是和顏悅色地道:「方才您要回府,我便是百般挽留,意在請您晚間賞燈。此刻怎的還要回去?」既然來了,若是中途離開,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招待不周,留不住人呢。

    太夫人不欲解釋,神色隨之一冷,「怎麼,你這地方,我來得走不得?」

    柳之南微微挑眉,之後一笑,「您言重了。這本不是我的別院,是表嫂的。表嫂與表姐情分最是身後,這也算是您的地盤,您想走,我自然不敢強留。」

    「那就好。」太夫人微一頷首,「告辭。」

    柳之南態度疏離,「恕我不能相送。」

    便在此時,羅氏笑盈盈進門來,道:「太夫人稍安勿躁,還有好戲可看,您怎麼能走呢?」

    柳之南先前的不悅化為此刻的惱火,冷聲責問身旁的珊瑚:「不是說了不准讓她進門的?誰膽敢放她入內的!?」

    珊瑚期期艾艾地答不出話。

    羅氏輕笑出聲,語聲滿帶鄙夷:「蠢貨。」

    柳之南杏眼圓瞪。好歹也是相識一場,她又不曾害過羅氏,到此刻,羅氏竟是這般言辭。

    太夫人則快步走到門外,與新柳一起尋找暫時風險最小的地方。

    室內的羅氏已然落座,神色愜意之至,「我已帶了一批死士前來,隨後驍騎右衛便會抵達,將這別院包圍。」

    柳之南目露驚愕,「驍騎右衛?你怎麼可能調動得了驍騎右衛?那是五軍都督府官員統轄的……」說到這裡,她語聲頓住。

    羅氏的笑容不無幸災樂禍,「到這會兒了,你倒聰明了一次。」

    柳之南身形一震,「是聶夫人……」

    「所以我才說你蠢。」羅氏滿眼鄙夷,「我和聶夫人都是一樣,不是接觸之後看著你沒城府沒眼光可以利用,誰有閒工夫和你來往?」

    「你調那麼多人過來做什麼?嗯?說!」柳之南疾言厲色地詢問。

    羅氏氣定神閒,「不是為你,放心就是。」她抬手指了指步步遠去的太夫人和庭旭幾人,「你不想連累無辜的話,照我的吩咐行事,儘可能將來賓全部送到水上賞燈。」頓了頓,又追述道,「裴府太夫人、聶夫人是不可能聽你指揮的,你就不需強人所難了。至於你的母親、親友、葉冰,你總能安排的。儘快,讓她們從側門去往水上,不然死士可就要殺人了。」話里話外的,真把柳之南當成了傻子一般。

    柳之南怒極,但是沒等她發作,幾個陌生面孔的男子已經到了院中。

    羅氏揚眉冷笑,「真要看到死傷幾人,你才會信以為真麼?」

    葉潯趕到別院內宅之際,一眾賓客已由下人服侍著離開宅院,乘車趕去水邊,登船用飯,只等天黑時賞燈。

    秦許、李海各帶了十人,趕到葉潯身邊。

    秦許稟道:「羅氏先一步率眾闖了進去。方才新梅出來報信,已有幾人去了內宅接應太夫人和世子爺。」

    葉潯頷首,深吸進一口氣,輕聲問道:「可知曉她帶來的人出自何處?你們敵得過麼?」

    秦許道:「應是出自鎮南侯聶府。有屬下、李海及錦衣衛,不論出自何處,都不足為懼。」

    葉潯略略頓足,正色看著秦許和李海,「便是要人血濺當場,也不可讓太夫人、世子遇險。將祖孫兩個救出去最要緊,別的不需顧慮,屆時再做打算就是。」

    秦許和李海略略遲疑之後才恭聲稱是。前一句,夫人是強調一定要保全祖孫二人;後一句,指的則是別的突發情況。

    而這極可能發生的突變,指的是徐寄思。

    徐寄思要報復裴奕,羅氏已經介入今日是非,並且擺出了大陣仗。徐寄思十之八|九會趁亂漁翁得利。他要漁利,以他心性揣測的話,凌辱葉潯從而報復裴奕的可能性最大。

    說話間,新梅趕到葉潯身邊。

    「你們妥當安排,分頭行事。留下新梅陪著我,有了消息到正房找我。」葉潯望向別院正房,款步而去,路上心念數轉。

    羅家無疑是向裴奕低頭了,通過羅氏利用徐寄思做手腳,來日扳倒楊閣老的時候,會有致命一擊。

    現在很明顯,徐寄思還不知情,羅氏在幫襯家族的同時,並未放下與葉冰的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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