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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你的耳報神倒是靈。」江宜室笑著點頭,「是我爹的故交之子,前幾日說定了親事,明年再談婚期。」又嘆氣,「她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我不論以前還是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聽到心裡去,但願日後別吃苦才好。」
葉潯無話可說,便只是笑了笑。她與江宜家只是泛泛之交,回想前世,竟想不起與這人有關的事,暗自奇怪自己前世到底是怎麼過的----她好像是把自己封鎖在了一定的範圍之內,不走進那個圈子的人,她就不能予以哪怕一點點關注。也是奇了。
「不說那丫頭了。」江宜室岔開話題,「趙氏那邊的人可來過你這兒?」
葉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江宜室說的事葉世淇的妻子,「沒有啊。認親那日我都沒去,全沒必要走動啊。」
江宜室笑道:「那就是有人點撥過她了。」
葉潯細問了問,才明白由來:
前兩日,趙氏命貼身丫鬟去了江宜室那裡一趟,為的就是認親當日的事。那丫鬟說:「認親那日,您與大姑奶奶都沒露面,侯爺和大爺更是不曾前去。我家奶奶心裡七上八下的,擔心無意間得罪過人卻不自知,又瞧著國公夫人鬱鬱寡歡,便想請您和大姑奶奶明日去府上坐坐,一起吃頓飯。」
江宜室說起來就啼笑皆非的,「我只說了句知道了,便將人打發回去了。原本以為那邊還會有人來你這兒的。」
葉潯失笑,「那就是二嬸或是世淇敲打過她了。」
「應該是這樣吧。」江宜室道,「日後再有這種事,我就直接讓傳話的人去找二嬸細說原委。」
「嗯。我看可行。」
江宜室只是不明白趙氏這類人是怎麼想的,「她嫁進去之前,不論家產動沒動吧,分家已是不爭的事實,她怎麼還有心思與我們走動呢?」
「她怎麼能不想與我們走動呢?尤其是我哥。」葉潯道,「錦衣衛里的四品指揮僉事,在很多人眼裡,比二品三品的朝廷大員還有分量。她也有她的不得已吧,說不定就是趙家的人要她與你們勤走動。不然正常的新媳婦,認親那日你都沒去,她生氣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低頭去請你。」
「說的也是。」江宜室想到自己剛嫁進葉家的時候,深有同感,「我做新媳婦那會兒,我爹娘一味的讓我多去柳家走動----和我姑姑再親,我姑姑也是人家的媳婦,而我與你哥哥成親之後,情形就又不同了,他們就總要我把外孫媳婦的身份好好兒地利用起來。後來見我不爭氣,就又絮叨著讓我勸你哥哥上進務正業……唉……」她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苦笑,「趙氏如今恐怕也是如此,就算她家裡不看重你哥哥錦衣衛的身份,也想利用他做跳板,與外祖父搭上關係。哪個女子都有自己的難處。」
葉潯不知如何寬慰,抓了兩塊窩絲糖,一塊給江宜室,一塊送到自己嘴裡。
江宜室無意識地伸手接過,又若有所思地看著葉潯,「阿潯,你現在肯為別人設身處地的考慮了----便是不大親近的人,你也是這樣,自己發現沒有?」
「有嗎?」葉潯笑盈盈的,「那也不算壞事吧?」
「是好事啊。」江宜室被她甜美的笑容感染,心頭倏然清朗起來,一面剝開窩絲糖的糖紙一面嘀咕,「小時候你都不愛吃糖果,眼下倒是轉了性子。」又好奇地道,「還是那麼喜歡吃辣的?酸的喜不喜歡吃?」
「酸的也吃啊。現在是吃葡萄的季節,我每天都會吃。」
江宜室扶額,「你以前就喜歡吃葡萄之類的水果,這不算,別的呢?酸黃瓜酸豆角之類的,喜不喜歡吃?」
說得葉潯撇了撇嘴,「那些有什麼好吃的?」
「是不好吃,可我盼著你一舉得男啊。」
葉潯就沮喪地低頭看看還不顯形的腹部,「這事兒哪說得准啊,說不定我生來生去都是女兒呢……」
「你這張小烏鴉嘴!」江宜室笑著拍了葉潯的臉一下,「不准胡說八道!」
「好。」葉潯轉瞬就綻放出笑容,「我儘量爭取給你生個小侄子。」
江宜室由衷地笑起來,「這就對了。」
裴奕只要得空,就會早些回家,陪著葉潯說說話、下盤棋。
進了九月,孟大人回京,正式成為內閣次輔,人們對他的稱謂改為孟閣老。柳閣老身體也完全復原,回到朝堂理事。
裴奕不算繁忙,處境在人眼中卻緊張了起來----去年的狀元郎,愛慕江宜室多年的付仰山,每隔十天八天就會上一道彈劾他的摺子,言辭極為巧妙,便是捕風捉影的事,也能說得讓人覺得真假難辨。而付仰山擺出的架勢,分明是打算這樣長期的彈劾下去了,用實際行動告訴裴奕:我盯上你了。
江宜室對這些門外事不感興趣。葉世濤壓根兒不跟她說這些事。不知她與付仰山淵源的,不會提。父親覺得付仰山莫名其妙,並且讓他面上無光,不讓江家人跟她提。
葉潯是從秦許口中得知此事的。
彈劾就彈劾吧,不是付仰山,也會是別人。
現在是有人針對裴奕,日後還會有人針對哥哥來這麼一出。
內閣那一輩人要斗,年輕的一代人也要斗。
皇上好像有看熱鬧的嗜好似的,尤其喜歡看年輕人之間的鬥法,且極會拿捏分寸,能讓人長久地樂此不疲地上彈劾摺子。
葉潯只是揣摩不出付仰山是哪頭的人。
孟閣老剛剛回京,也不是拉幫結黨的性情,他要看誰不順眼,從來是親自上陣。
簡閣老就不必說了,有心耍壞就不會力薦孟閣老。
所以這兩個人是可以排除的。
再往下,是在內閣墊底的人,他們也沒理由這樣做。
那就只剩下了楊閣老和外祖父。前者為了爭口氣,也會弄出點兒動靜來,後者為了保護自己最愛惜的羽翼,用障眼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葉潯的結論是都有可能,也就說明一番思量是無用功。她忍不住嘆氣。疑心重就是這點不好,很難認定一種可能性。
知道裴奕不願意她多思多慮,說話時也就沒提過這些。
裴奕依然故我,誰上摺子彈劾他都是一樣,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線觸怒他,只要是反駁回去無利可圖的情況下,他就不予理會。
不過一個付仰山盯著他,不算個事兒。有埋頭寫駁斥摺子的功夫,不如去培養自己的人脈、陪陪自己的家人。
徐閣老雖然被局限在天牢中的方寸之地,消息倒還算靈通,主要也是皇上待他寬容的原因。他著重留意的,是與裴奕有關的大事小情。
這幾天他顯得很是繁忙,日夜筆耕不輟,獄卒也不知他到底在寫些什麼。丟下筆之後,他便請獄卒幫忙傳話:想見裴奕。
第二天,裴奕就去看了看他。
不過短短時日,徐閣老已明顯蒼老許多,笑的時候,卻多了幾分平和,「見你是有點事。」他將床板上厚厚一沓紙張遞給裴奕,「是我覺得你日後興許能用得到的一些東西,拿回去看看?」說著撣了撣紙張上的浮塵,「這地方就是這樣,再怎么小心,紙張也不能幹乾淨淨的,讓你的心腹讀給你聽也行。」
裴奕接到手裡,「多謝。」
「你……」徐閣老遲疑地問道,「你夫人有了喜脈?」
「嗯。」
「好。」徐閣老笑起來,連連點頭,「好事。」隨後也不囉嗦,直言道,「我清楚皇上的性情,他是在等一個理由,才能下定決心處置我。過兩日,我就進宮面聖----若是皇上同意的話,不同意我就再想別的法子。日後相見的機會便不多了,你……你們多保重。」
裴奕一直斂目看著手裡的紙張,沉默片刻,才抬了眼瞼,似是而非地笑了笑,「你也保重。」
「好。回吧。」徐閣老緩緩轉身,「我有些乏了,睡一覺才能打起精神來。」
裴奕凝視他的背影,片刻後轉身,緩步走出天牢。
穿過層層牢門,走出天牢,上了馬車,他手指輕輕彈了彈手中紙張,吁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回到府里,已經入夜。
裴奕進到寢室,就見幾名丫鬟在換床帳,葉潯歪在美人榻上,神色專注地打量著新換上的竹青色床帳,「這種好看些,還是剛剛那個淡紫色的好看些?」
她喜歡折騰這些,裴奕也就隨她去,換下官服,轉去洗漱。等他折回來的時候,發現床帳已換上了海棠紅,葉潯又開始猶豫了,「紅色的其實更好,和別的東西的顏色更搭,但是……」是海棠紅好一些,還是半夏手裡那個正紅色的更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