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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別是個太精明的人就好。」葉潯態度不樂觀,因為既沒見過人,又不關心這些事,話也就好聽不到哪兒去。

    「管她好不好,我們只管等著喝喜酒就是。」江宜室笑道,「我是怕你悶,說說閒話而已。」

    悶倒不會,只是有些疲憊罷了。

    她和江宜室要是不來,也沒多少人會想起葉鵬程和彭氏,這一來,近半數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她們能怎樣,只能裝成沒事人,掛著笑,談笑風生。

    江宜室又用下巴點了點葉冰,「阿潯,依你看,她收心了沒有?」

    葉潯認真地看了葉冰兩眼,「看不出,跟她實在是不熟。但是有二嬸在,她不收心也要收心。」

    「這倒是。」

    葉世濤和裴奕去了外院,陪著景國公說了一會兒話,葉世濤就起身道辭。

    景國公見他神色間透著疲憊,也就沒留他,叮囑他回府好生歇息。

    護衛牽著馬在腳門外等,葉世濤上馬之前,葉世淇急匆匆趕過來,「大哥請留步。」

    葉世濤轉身相看。說起來是兄弟,他們卻算不得熟悉,葉世淇每年春節回來的時候,還是刻苦讀書,他則忙於呼朋喚友去外面消遣,坐下來說話的時候都很少。

    葉世淇滿臉含笑地走過來,問道:「大哥這就走?怎麼也不留下來用飯?」

    「不了。」

    「今日祖父、父親都預備了好酒,大哥好歹留下來喝幾杯才是。」

    完全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語氣。葉世濤笑了,透著點兒自嘲,「沒事我就走了。」

    「別急著走。」葉世淇看看葉世濤身後的護衛,「是有件事要跟大哥說,本想著找個地方,好好兒坐下來說說話的。」

    「有話直說就是。」葉世濤打個手勢,護衛退後至不遠處等待。

    葉世淇整理了一下心緒,沉吟片刻,鼓足勇氣道:「我是想跟你說說大伯和大伯母的事。」

    葉世濤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話已開了頭,自然就要說完,葉世淇繼續道:「人們都知道,大伯和大伯母至今還被囚禁在莊子上為奴,這……實在是還不如殺了他們吧?很多人對你和阿潯諸多猜測,也是因此而起。要我說,大哥,你就放了他們吧。不論多大的過節,還是要寬仁以對。哪怕你讓他們離開京城做個平頭百姓,也比如今的情形要好。」

    他倒是有著一顆菩薩心腸。葉世濤諷刺地笑了笑,斂目凝視著葉世淇,半晌不說話。

    葉世淇心裡有些發毛。但是,他想了想,自認沒說錯什麼。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是麼?葉世濤若是能對大伯和大伯母寬和一些,也不至於聲名狼藉,葉家上上下下的人也不會受他這名聲所累,時常被人指指點點。

    再怎麼樣,葉世濤逼著祖父祖母將葉鵬程房裡四個人逐出宗族是不爭的事實,已成事實,也不說了,還不能亡羊補牢麼?

    葉世濤倒是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離開葉府了,可他想沒想過還留在葉府的這些人是怎麼過的?人不能這麼自私無情。

    「性情良善,待人豁達,我還真不知道,你是否能光耀門楣。」葉世濤望了望府中,「握緊你手裡的權益----我聲名狼藉,才有你們得益這一日。日後別再為這種事找我,得了便宜還說三道四的嘴臉,著實叫人反胃。」

    這話已說得很重了。葉世淇一時漲紅了臉,「你怎麼能這麼奚落我呢?我也是一番好心,滿心滿意為著大家好。葉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心裡舒坦了,我就難過了。別再為他們求情,如果不想他們死在你面前的話。」葉世濤漠然轉身,闊步行至駿馬前,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葉世淇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晌仍覺著脊背發涼。竟動輒提及生死,並且說的是他的父母----葉世濤骨子裡的血液,恐怕都是冰冷冰冷的,幸好離開了,不離開的話,整個葉家怕是都會被他毀掉。

    他懊惱地轉身走回院內,望向祖父的書房。裴奕在那裡陪老人家說話,他結交之心還未消減,卻不敢再湊上去了。因為母親說了,葉世濤、葉潯已經不能算是葉家人了,裴奕作為葉潯的夫君,自然也要保持相同的態度。

    唉……這歸根結底,還是葉世濤惹出的麻煩。他腹誹著,轉去花廳,幫父親招待賓客。

    這件事過了幾天之後,江宜室與葉世濤閒話時才得知,去裴府串門時,告訴了葉潯。

    葉潯抿了抿唇,完全不能理解葉世淇的想法,嘀咕道:「聖賢書讀多了,腦子變成榆木疙瘩了?」

    江宜室附和,「我看也是。」又不自覺地為葉世淇開脫,「想來是教他讀書的先生只知道滿口的仁義道德,二叔在任上又無暇親自教導,他又不知細情,有這想法也不奇怪。」

    葉潯只能儘量想一些好處,「終究不是一類人,更不是一路人。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日後不理會他就更心安理得了。」

    正人君子和葉世濤、葉潯之間隔著萬丈深淵,誰也不能奢望理解誰。

    有些人是一直能夠遷就、善待的,而有些人,是此生也無法寬恕泯滅仇恨的。

    到了端午節那日,裴奕和葉潯又回了趟葉府,來去匆匆,用過飯就回府。回到家中,才聽說了一樁事----

    太夫人年輕時,和身邊盡心服侍多年的紅姑在戰亂中失散了。兩個人親如姐妹,太夫人心裡一直耿耿於懷,擔心紅姑服侍自己一場卻不得善終,這些年一直命人尋找。

    今年總算如願了。

    紅姑說,自從與太夫人失散之後,她嫁了人,育有一雙兒女。前幾年一家四口到了大興一帶,在一個商賈家中做事。直到今年,聽說了長興侯的名字,便猜測著是太夫人母子兩個飛黃騰達了,到底是怕猜錯了,所以拖到了今日才上門相認。

    裴奕和葉潯進門時,見太夫人和紅姑正眼含淚光地敘談,一旁站著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子。

    紅姑連忙起身行禮。

    紅姑與太夫人失散的時候,裴奕還沒出生,他自然與葉潯一樣,因著太夫人的緣故,儘量顯得態度溫和,卻沒辦法從心裡親近起來。

    女孩和男孩也隨之上前行禮。

    太夫人引薦道:「這是蘭香,這是福明,是紅姑的一雙兒女。」又對兒子、兒媳道,「紅姑兩口子在大興的莊子上,說差事還不錯,倒是這兩個孩子的處境不好,在那個商賈家中服侍的人很是苛刻,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看著給他們安排個差事。」

    裴奕和葉潯恭聲稱是。

    紅姑千恩萬謝。

    裴奕思忖片刻,對福明道:「你先去別院吧,我讓那兒的管家給你安排個差事,先歷練一段日子,做得好再來府中當差。」

    福明連忙跪倒磕頭,連聲道謝。

    葉潯眼含笑意,瞥了裴奕一眼。他對任何外來的人都有戒心,話卻是說的好聽。先歷練一段日子?那段日子是一兩個月還是三年五年,就要看造化了。她卻不行,不能也跟他似的把蘭香支到別院去----男孩子就得摔打一番,女孩子卻是嬌弱的,況且太夫人和紅姑一定希望她將人留在近前,過兩年給蘭香指一門好親事。

    思忖片刻,葉潯溫聲問蘭香:「今年多大了?以前在人府里,是幾等丫鬟?做什麼差事?」

    蘭香答道:「回夫人的話,今年十五了,以前做二等丫鬟,幫著大丫鬟管理衣物首飾。」

    葉潯笑道:「那正好,你到我房裡,還拿二等丫鬟的月例,幫竹苓管著房裡的衣物首飾。」

    事情就這樣有了著落,太夫人和紅姑都很滿意,蘭香和福明亦是歡天喜地的。

    當天,太夫人留了紅姑在府中住了一晚。第二日,太夫人派了一名管事,送紅姑母子三個回到大興,和主人家說了說,幫兩個孩子把差事辭了。

    又過了兩日,福明去了裴府別院,蘭香進到正房。

    竹苓給蘭香安排了住處,又給了她一套簇新的二等丫鬟的衣服,讓她依著別人的樣子打扮著裝。

    葉潯略略調整了房裡丫鬟的等級。起先房裡只有竹苓、半夏兩個大丫鬟,新柳、新梅則是做著大丫鬟和二等丫鬟的事,葉潯索性將姐妹兩個升為一等丫鬟,雖說年紀小,能力擺在那兒了,她又慣是個說一不二的,也沒人敢嚼舌根。隨後,讓蘭香和原來的小丫鬟水香補了姐妹兩個的缺。

    蘭香打扮好了,進門來拜見葉潯。

    葉潯打量幾眼,見這丫頭生得嬌柔婉約,眉眼像足了紅姑,和竹苓等人站在一處,毫不遜色。她滿意地笑起來,命竹苓打賞,態度溫和地詢問了蘭香幾句,便讓她下去稍事歇息。

    天氣慢慢變得炎熱,葉潯懶得出門,終日留在家中,只等著人上門來找。兩側醫書就在這樣的時日中抄錄完畢,手邊又少了一樁事,閒來作畫、做繡活,偶爾問問香露鋪子的近況、蘭香的性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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