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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她當然不是爭宋家那千瘡百孔的家務,與前世的葉潯相同,爭的不過是口氣。
宋太夫人哪能就此收手,繼續大事小情地刁難媳婦,此外,還要親自干涉宋清遠房裡的事:親自指派了兩個通房,並且留心著外面一些小門第的清白女子,意在給宋清遠納一房良妾。
楊文慧才不在乎那些,宋太夫人將通房送到她面前,她二話不說的手下,且給兩個通房獨自安排了一個小院兒----做婆婆的想給她落實個善妒的名聲,她才不會上當,況且本就有意中人,哪有心思服侍宋清遠,樂得多兩個人幫她分憂。
況且,別說通房了,便是有所出的妾室,也不過是家中的半個主子----半個主子而已,在主母面前還只是個奴婢,她找個理由處置掉太容易了。
傻子才會爭這一時的意氣。
非但如此,楊文慧還親自著意挑選了兩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子,送給宋清遠做通房。
婆媳兩個的鬥爭步步升級,分不出輸贏。
只是讓她們都沒想到的是,宋清遠始終不聞不問,實在不耐煩了,自己在外面置辦了個宅子,住到別院去發奮苦讀了。
短時間想讓皇上認可他已是不能,他明智地選擇了科舉考取功名這條路。
至於宋太夫人與楊文慧,平日話里話外並不忌諱家中這些醜事,外人聽了,當著婆媳兩個的面不好說什麼,私下裡卻是傳揚得滿城風雨。
連燕王妃這種不理他人是非的都聽了一遍又一遍。
葉潯聽完,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楊文慧不同於前世的她,她不論與宋太夫人怎樣個鬥法,也懶得與外人提及這些,那時的宋太夫人也不與人說家事詆毀兒媳,如今婆媳兩個鬧到這情形,不需想也知道,是真在細枝末節上恨毒了對方,否則也不會家醜外揚了。
臘月十五進宮向皇后請安時,葉潯不可避免地對宋家婆媳留意幾分。
一眾命婦等待皇后升寶座之時,宋太夫人攜了楊文慧與幾個命婦站在一處寒暄,話里話外的,是百般看不上楊文慧。
楊文慧則是一改在家中處處針鋒相對的做派,低眉斂目地只聽不說話。
其實人們原本沒有忘不掉的事,例如楊文慧鍾情裴奕之事,也不是人們無從理解的,但是宋太夫人這個當事人耿耿於懷,別人想忘也忘不掉了。
一再詆毀楊文慧,宋太夫人是在自掘墳墓----楊文慧積怨太深下狠手的話,宋家的光景怕是還不如前世。人前越大的隱忍,意味的恐怕是越深的憎惡深埋心底。
葉潯心緒起落,面上只是平靜地觀望。別人家的事,與她無關。
楊文慧卻尋機到了她面前,見禮之後,自嘲笑道:「看我如今落得這地步,你很高興吧?」
葉潯從容笑道:「我高興什麼?不相干的人而已。」
楊文慧微聲道:「婆婆不喜,夫君冷落,我如今便是這樣的處境。新婚當晚,他醉了,喚的是你葉潯的名字。如今發奮想要考取功名,也不過是要你高看他一眼。他是那樣在意你。而我呢?我該如何才能讓裴奕高看我一眼?我的路,怕是已斷了。」
葉潯只是掛著如常的笑容,不說話。
「算了,原是我多餘,不該與你說這些。」楊文慧笑容中的嘲弄卻更深了,「不過是要你知道躲過宋清遠的一劫是多值得慶幸的事罷了。否則,如今承受這一切的,是你葉潯。」
「你覺著我冷眼旁觀也好,幸災樂禍也好,都隨你。」葉潯語聲淡漠,「換個別人,我會同情。但你不行。你不論是得了你父親的唆使,還是自己的主張,先前幾件事都讓我只能對你敬而遠之。各人有各人的路,幫自己都不易,何況幫別人----何況你這種人本就不能幫。」
「你這人最討喜之處,便是願意說實話,不似很多人那般擺出一副虛偽的嘴臉。」楊文慧不無欣賞地看著葉潯,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葉潯失笑。
小年前一日,葉潯的二叔葉鵬舉奉召回京,成為景國公世子,王氏也隨之成為世子夫人。與此同時,皇上命葉鵬舉來年春日任刑部員外郎,五品官職。
恩寵給了,再高的官職便不能給了。葉鵬舉要在五品官職上熬多少年資歷,誰也說不準。葉鵬舉如何不明白,如此已是滿懷感激。比之自己手中權勢,更重的是後人得以繼承世襲的公爵。
葉家因此賓客盈門,連續多日都有人上門道賀。
葉潯當做沒聽說,江宜室自然是跟隨她的步調行事,也就不曾前去道賀。
本就是葉世濤讓景國公下了這決心的,是他將長房殊榮、益處讓出去的,到此時還要葉潯去道賀,她是怎樣也做不出的。況且又從來將親人劃分的涇渭分明,二房她敬重、親厚一些的,不過王氏一人,他人如何,與她無關。
葉家長房、二房已經是兩回事了,甚至於,他們兄妹與葉家已是兩回事了,便是他們有心一榮俱榮,也不可能了。
明白道理,她心裡到底是有些為兄嫂不值,又要連日打理過年節諸事,也不能忘了江宜室那邊,一日出門恰逢一場大雪降臨,她受了些寒氣,加上心火,病了三四日。
葉潯臥病在床當日,是臘月二十六。一早皇上便傳旨百官,即日起放假了,有要事的話稟明六位閣老,讓他們去御書房稟明即可。皇上大多數時候勤政,非常人可比,可也有要鬆口氣的時候,逢年過節的也想偷個懶,好好陪伴妻兒過幾天清靜日子。
裴奕本就從一早就不放心妻子,聞訊鬆了一口氣,即刻趕回家中,親自照料著葉潯。
葉潯臥在病床上也放不下家裡的事,命人喚幾個管事前來。
太夫人先就看不得了,「這孩子,病了只管好生將養,別的事有我呢。」命丫鬟去傳話給葉潯,又將葉潯沒安排下去的事全部接到了手裡。
在正房的裴奕聽說了,打趣葉潯:「你這好強的毛病趕緊改掉,不然娘和我都容不得你。什麼事比你好生將養要緊?」
葉潯咳了幾聲,笑起來,「不過多說幾句話的事,便不想麻煩娘費心。娘身子骨也不好,一早還要來看我,我讓丫鬟攔下了,過了病氣給她可就不好了。你跟娘說說,我真沒什麼事,不必來看我。」
「回房前就跟娘說了。」裴奕賞了她一記輕輕的鑿栗,「別想這想那的了,多吃點兒東西,好好兒睡兩日就好了。」
「嗯。」已經變成了病貓,太夫人和他又願意分擔,她再張羅什麼事就是不知好歹了。
當日,江宜室聽說了,忙過來探望,怪自己就不該讓她來回走動,天氣這麼冷,可不就染了寒氣生病了?
第二天,王氏去給江宜室送年節禮,聽說了這檔子事,當天下午便帶著膝下長女葉冰來探病了。
起先葉家長房、二房的子女相隔山高水遠的,一年見一次面,平時也就各論各的。如今回到葉府,葉冰十四歲了,也就成了葉府二小姐,將先前的葉浣取而代之。
葉冰聽葉府下人百般讚譽裴奕的樣貌、稱頌裴奕很是寵愛妻子,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今日是特地要求王氏帶自己前來的。嘴上說是要與葉潯勤走動著,心裡不過是要尋機一睹裴奕風采。能見到最好,見不到也無妨,大年初三葉潯和裴奕要回葉府,相見不可避免。私心裡,到底是女孩子家,總歸是有些未見人便先生了一絲妒忌,不知作為葉鵬程、彭氏那樣的長女如何能嫁給長興侯又得了這般厚待。按理說,葉鵬程、彭氏被逐出宗族了,裴家人該對葉潯生出輕慢之心才對。
記掛著可能見到裴奕,在容色、衣著上便下足了功夫,也是怕一旦見到裴奕,自己輸出葉潯太多。
王氏這邊,則是擔心葉潯是因夫君襲國公爵才有了心火,不想葉潯拘禮,強撐著著裝面見,進到室內,便不等丫鬟通稟,急匆匆轉到內室。
葉冰緊隨其後。
室內,裴奕正哄著葉潯多吃點兒東西,手裡端著一碗燕窩羹,一口一口餵給她吃。
葉潯很無奈。這人午間就哄著她吃了好多飯菜了,弄得她吃完飯就犯困睡了一覺,這才剛醒,他就又要她繼續吃。長此以往,她不被養成胖嘟嘟的才怪。
王氏與葉冰急匆匆趕來,無意間幫葉潯解了圍。
葉潯笑著以眼神示意裴奕,坐直身形,笑道:「二嬸怎麼過來了?」
裴奕隨之站起身來,將盛著燕窩羹的粉彩小碗放到竹苓捧著的托盤上,笑著見禮。
王氏還禮之後,記掛著葉潯的身體,逕自去了床前落座,「聽宜室說你不妥當,我便連忙趕來看看,怎麼回事?」
葉潯苦笑,「不算什麼事,您別擔心,不過是染了寒氣,吃完一劑藥就好了,眼下只是還有些無力。」一面說著,一面瞥向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