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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葉世濤去葉府辭行時,態度與葉潯一樣,絕口不提以往的事,像以前一樣打著哈哈和二老說笑。有葉潯墊底,葉夫人面對時神色更加從容,不露一絲端倪。

    翌日,葉世濤啟程離開。

    葉潯去給哥哥踐行。

    江宜室自然是不舍的,這不舍只是因擔心在外衣食住行不如家中,除此之外,並沒以往的小女兒一般的情態。

    她的心已平和沉穩下來,明白日後要怎麼度日,相信夫君亦是今非昔比。

    倒是葉沛,淚眼婆娑地看著葉世濤。

    「傻丫頭。」葉世濤給予葉沛一個溫和的笑,「這是常有的事,年節前我一定趕回來。」

    「那你得空就往家裡寫封信吧。」葉沛也不想哭,可是哥哥獨自遠行的時候太少。以前多少年也常半年幾個月的不著家,可那時是去柳家,是回他和大姐的另一個家,跟這次是兩回事。

    葉潯和江宜室笑著哄逗了葉沛一會兒,葉沛這才露出了笑臉。

    三個人一直送葉世濤到了府門外。

    葉世濤飛身上馬,側頭擺一擺手,「回吧。」語必拍馬而去。

    黑色坐騎上的男子,一襲玄黑錦袍。蕭颯涼風將他衣袂帶起,在半空帶起層層漣漪。肅冷,寂寞。

    這一幕,亦是這一年秋日的尾聲。

    兩日後,楊文慧嫁入宋家。

    葉潯聽聽也就罷了,每日忙著去哥哥家裡,和江宜室、葉沛說說話。偶爾遇見江宜室面見管事處理家事,暗自喝彩:江宜室進步可喜,甚至是驚人的。

    江宜室有時也會問葉潯自己處理一些的方式妥不妥當。

    葉潯含蓄地道:「不論對錯,你的話只要說出去,就不能收回。總之斟酌之後再下決定,可一旦發了話就不能反悔,自知錯了也不能收回。若是有個三兩次食言的事,管事們就會輕瞧了你,年月久了興許會發生刁奴欺主的事。你要我說細緻的事,我真說不好,我們性情不同,我那一套用在你身上不妥當,你若是一時隨性子一時按我的方式行事,管事們可不會覺著你是軟硬兼施,反倒會覺著你善變沒有主心骨。」

    面對管事,不怕江宜室性子柔和,現在有葉世濤給她撐腰呢,逐步變得沉穩篤定就好了。而葉潯雖然經了柳夫人、江氏的悉心指點,待人的方式仍是強悍了些,自來是說一不二,一絲周旋的餘地都不給人----江宜室若是照著這路子來,自己心裡不舒服,也不能持之以恆。所以葉潯想來想去,給出些建議就罷了,別的不能多說。

    江宜室凝視葉潯片刻,笑起來,「難怪你哥哥說,遇到棘手的大事才能找你,小事找吳姨娘商量就好,真是你說的這個理啊。」

    「平日哪兒會有大事。」葉潯笑道,「哥哥的話委婉,意思不過是相信你能挑起這個家來。」

    江宜室笑著掐了掐葉潯的手,「我家阿潯要是願意哄誰高興,也真是能讓人從心裡往外舒坦。」

    葉潯哈哈地笑起來,隨後想到了柳之蘭的事,這也是一直讓她困惑不解的:「柳家的男子都不納妾,之蘭怎麼會自己張羅著給成國公納妾收通房的?」而且是新婚燕爾時就著手做的。前世不明白,今生還是不明白。

    「你真不知道原因啊?」江宜室笑道,「難為你和外祖父外祖母那麼親,問一句,他們就會告訴你的。」

    「有你呢,我問他們做什麼?又不是高興的事兒。」

    「這倒是。」江宜室壓低了聲音,「我也一直不明白,問過姑姑才曉得的。之蘭興許是心裡有股子無名火,這才給成國公納妾收通房的,否則,柳家的女兒怎麼能做得出這種事?」

    「之蘭麼?」柳之蘭給葉潯的印象從來是格外溫順,實在想不出她能有什麼無名火。

    江宜室點一點頭,「也是有意中人的,只是礙於父母之命不得不嫁成國公罷了。至於那意中人,也不難猜的,柳家的女兒家,能夠見到又能入眼的還有誰?說來說去,就不該讓柳家子弟去城西的書院求學,他們是學了一身文韜武略,妹妹卻因他們把心魂丟了。」

    「祁先生。」曾讓葉潯誤會柳之南的男子。

    「是啊。」江宜室神色有些黯然,「應該是風采不輸皇上的人物吧?可是怎麼行呢?祁先生能放在心裡的女子,不是那故去的雲氏女,大抵就是當今皇后了,哪一個是尋常女子能比的?----這也是姑姑跟我說的,我想著大抵如此。那男子的一生,在皇上登基時已盡了,如今只做皇上的好友,閒來喝幾杯,說說話。」

    是了。葉潯一度擔心柳之南固守一份無望的感情,是她多心了,卻不想,柳家的傷心人是柳之蘭。

    「也不需擔心。」江宜室也不知是寬慰自己還是寬慰葉潯,「夫妻相處久了,總能生出情分,一時執念,總會放下的。」

    「嗯,尤其有了孩子之後。」葉潯記得柳之蘭成婚第二年便生下一子,隨後又有了一個女兒,每次相見,都是笑盈盈的,雖然表姐妹之間的情分不深,可她看得出柳之蘭神色間的滿足、愜意。

    孩子大過天,像葉鵬程那樣的人是極少數----這樣說也不對,葉鵬程對待孩子是因人而異,他對葉浣、葉世浩自來很好,算得慈父。

    這天她回到府里時,已到用飯的時辰,急匆匆換了身衣服,去了太夫人房裡問安。卻不想,太夫人正在訓斥裴奕。

    太夫人對葉潯匆匆一笑,對裴奕仍是沒好氣:「早就讓你將什剎海的攤子收了,你就是不聽。這也罷了,怎的還在那兒一連置辦了三所宅院?這才幾日的光景,小兩萬的銀子就花出去了,你啊,說你什麼好?」

    裴奕賠著笑,「過幾年那三座宅子的價錢就能翻倍,如今光景剛緩過來一點兒,過幾年必是國富民強,到時我把宅子轉手賣出去,平白就能賺兩萬兩甚至更多,這不挺划算的麼?」

    「說你什麼你總是有理。」太夫人沒轍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兒子,「你如今是朝廷官員,不似以往了,何苦來的做這種賺差價買賣?這些還要我提醒?」

    裴奕小聲嘀咕:「我只要不變成神仙,就總得賺錢花錢啊。」

    「說你你還有理了?」太夫人實在氣得不行,想去揪兒子的耳朵,又不想他在媳婦面前損了顏面,可心裡到底是窩火,撈起一本書,打了他一下,「你就算變成神仙,把我氣急了我也讓你跪佛堂去!你當官兒就好好兒當官兒,手裡的產業維持原貌即可,這種事日後不准再做了!」

    「娘,您息怒,喝口茶。」裴奕還是滿臉的笑,「我當官兒那點兒俸祿您不是不知道,加上阿潯和您的月例,滿打滿算才多少?我手裡也得養人手,還得慢慢培養人脈,賺的又是你情我願的錢,不怕誰知道。您別擔心。」

    葉潯看著母子兩個,滿心的笑意,想著自己還是找個由頭避出去的好,讓裴奕好好兒說幾句軟話哄哄太夫人,太夫人卻先一步看向她,「你讓阿潯評評理,是不是你做錯了?」

    她知道才怪,她從來不介意手裡的銀子少的,礙於情面什麼都不能說罷了。裴奕含著笑意望著她。

    葉潯茫然,「我啊……」幫誰都不妥,索性裝糊塗,「我不懂這些啊。」

    太夫人看著她,無奈地笑起來,透著寵溺,「你啊……日後遇到這些事,先去問問你外祖父,他老人家准了你才能讓他做。」隨即心念一轉,對裴奕發號施令,「你抓緊把手裡的事都交給阿潯打理,阿潯不像你,好歹也會跟我先透個話,哪兒像你,凡事都是先斬後奏----什麼先斬後奏?我要是不問,你提也不會提一句。」

    「行行行,只要您不生氣,讓我散盡家財都行。」裴奕仍是好脾氣地笑著,湊到太夫人跟前,「數落我半天也累了吧?我給您捏捏肩捶捶背。」

    太夫人狠狠戳了兒子的眉心一下,「下不為例!」

    「行!」裴奕分外慡快地應道,「遵命!」

    太夫人這才由衷地笑起來。

    葉潯抿嘴笑著,去幫丫鬟擺飯。自心底而言,挺喜歡看到太夫人和裴奕這另一面的。在她眼裡,裴奕有著超出年紀的沉著冷靜;在太夫人眼裡,裴奕永遠是那個頑劣的偶爾不聽話的孩子。

    晚間,孟宗揚來了,不是來找柳之南,是正大光明地來找裴奕。

    橫豎都要成為表親連襟的,他不介意在這關頭拉裴奕下水。反正他以後一定要成為柳閣老的孫女婿,裴奕呢,是柳閣老最疼愛的外孫女的夫君,就算不願意,如今也得跟他一起對徐閣老同仇敵愾。

    裴奕一點兒也不介意孟宗揚這行徑。話不需說透,兩人便已達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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