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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心中的憤怒、傷心、失望快要將她擊垮了。
祖母所作所為,到底是惡毒還是冷酷?
她已不能再停留哪怕片刻,不顧王氏關切地詢問,急匆匆離開光霽堂,吩咐新柳:「去知會侯爺,即刻回府。」
新柳快步跑去傳話。
到了垂花門,江宜室正在翹首等待。她聽說葉潯回來了,再想想王氏那些話,是如何也沒臉再留在府中了,就想讓葉潯吩咐車馬送自己回江家。見到葉潯,她快步上前去,「阿潯,我和裴府的車夫說了半晌,他也不肯送我回娘家,只好等你過來。我得回娘家,這府里容不下我了,你哥他……」
葉潯心頭火氣更盛,目光沉冷地盯著江宜室。
江宜室擦了擦早已紅腫的眼睛,「我們姑嫂的緣分,怕是就要斷了。你當初選了我做你嫂嫂,必然沒想到今日吧?真是世事難料……」
「我選了你做我的嫂嫂。」葉潯挑了挑眉,「我活到現在,錯得最離譜的就是這件事,外祖母也是。我們那時一定是瞎了眼,怎麼會選了你這麼個一無是處的人嫁進葉家的?」
「……」江宜室面露驚駭,只覺得葉潯忽然間似變了一個人。
葉潯知道自己的話太刻薄,卻不能控制自己了,「想走多容易,讓你的丫鬟去雇輛馬車不行麼?何苦跑來跟我惺惺作態?姑嫂緣分要斷了?好事啊。沒了你,我哥哥還是照樣兒過日子,說不定能過得更好。」
江宜室倏然笑出了聲,「果真是兄妹,都是一個樣,翻臉時比誰都無情。」
「我恨我到此時才與你翻臉。我更恨我當初多話。」葉潯繞過她,踏上腳凳時喚來府中一名婆子,「告訴二奶奶,不知深淺的人不需挽留。她要走,就快馬加鞭地送她。何苦留下來招人膈應!」語必進到車廂,「到外院去等侯爺!」
江宜室連受重創,反倒哭不出來了,氣沖沖地返回房裡,對程媽媽道:「把大小姐這原話告訴二奶奶,我等著快些回娘家!」
程媽媽只覺得這人已經無藥可救,「成!我這就去,只是不能陪您了,我要回柳府。」說完話甩手走人。
江宜室一名陪嫁丫鬟終於忍不住了,低聲道:「大少奶奶,您難道就沒覺得府里出了大事?大少爺和大小姐分明是在氣頭上才這麼反常的。依奴婢看,您是不小心撞到了刀口上,他們才對您冷言冷語的。」
「那我就活該做他們的出氣筒?」
丫鬟仗著膽子道:「可您是大少爺的正妻,他有個什麼事,您應該是第一個知情的。」
「不管那些了,我先回娘家。」江宜室其實已被說動了,知道那對兄妹肯定是要被氣瘋了,才會如之前那般行事,只是……「我還有何面目留下?」
丫鬟想想也是,這臉面是真丟盡了,不走又能怎樣?
新柳把偷聽到的前塵舊事、葉潯對葉夫人的指責,一字不落地跟裴奕說了。
裴奕上馬車之前,又聽新梅說了葉潯發火的事情。
進到車廂,看到她靜靜地倚著大迎枕閉目養神。
她是什麼心情,誰都不能體會。他此刻能給她的,不過一個懷抱。
他將她攬到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無言地安撫。
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後來,呼吸都變得勻淨。
睡著了。
若是一覺醒來,便能忘記心頭的殤,該多好。
可惜她不能,誰都不能。
葉潯自己都沒想到,竟一覺睡到了夜深人靜時。
一如每一夜,她置身在他懷中,溫暖,心安。
勾唇淺笑時,在葉府的見聞猛然襲上心頭。
歡笑時少,煩惱時多。知足無憂的光景,只得片刻。
真不願得知那樣的真相,情願自己不曾讓哥哥追究當年事。
於她,是多了一份為母親生出的不甘、不值,多了一份對祖母的心寒、失望。有前世的經歷記憶打底,她受得住。
可對於哥哥呢?他現在的心境,怕是與前世落入圈套離開京城時一樣。
想讓他此生過得好一些的,不想讓他遭受重創的。她沒做到。
真沒用。
怎麼就不能等到成婚後自己著手查詢當年事?
應該連祖母一併懷疑的。
遲了,不想了,頃刻後,便又念及對江宜室說的重話。
也不用想了,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她把心一橫,便是兄嫂當真和離,她認了。
兄嫂這一段姻緣,起碼到今日為止是錯了。
她和外祖母錯了,錯在無條件地包容、接受哥哥的不足,並且一心要找一個能與她們一樣包容哥哥的缺點的人,卻沒想到,越是江宜室這種人,越不是過日子的那塊料。
她忍不了了,不願哥哥再過後院隨時會燒起熊熊大火的日子了。
很清楚,自己大概是不近人情了。但是沒辦法,哥哥便是有朝一日殺人放火,她都能找到為他開脫的理由。那是她一輩子血脈相連的至親,她就算不能寬恕、原諒自己,也不能對他冷漠無情。
手足親情,是沒道理可講的。
她煩躁得厲害,閉上眼睛,急於入夢。夢裡平寧,不會有現世煩憂。
越是想,越是不能入眠。
她的手滑進身邊人的衣衫,沿著堅實的肌膚寸寸游移,腳尖碰觸他的腳,摩挲著他的腳心。
他本能地躲閃,手臂卻環緊了她,意識不清地咕噥道:「淘氣。」
她無聲地笑,繼續逗他,雙唇印上他的唇,吮著,咬著,纖長的手指在他腰際打著轉兒。
他唇角勾起,回應著她的親吻,將她安置在身下。初時的索要,還帶著剛剛醒轉的懵懂,亦因懵懂而不克制的激烈。
她心安的閉上眼睛,雙腿纏繞住他,讓這甜蜜的風暴將自己湮沒。
什麼都不要,只要他。什麼都不想,只想他。
第二日一早,葉潯才知道,昨晚回府後,是裴奕將她抱回房裡的。太夫人和柳之南聽說後,還以為她傷了、病了,特地去正房詢問,裴奕就一本正經地說她不小心撞到了頭,頭暈得厲害,沒有大礙,卻需要早些休息。就這樣矇混過關了。
太夫人見到她,噓寒問暖的,不疑有他,柳之南更是問長問短,讓葉潯汗顏不已。
幸好,今日賓客盈門,她沒有多少時間不安。
過了巳時,她正在花廳待客,葉世濤來了,馬車停在垂花門外。
昨日逃兵一般離開了葉府,都不曾與哥哥說句話,她連忙趕去相見。
等葉潯到了馬車前,葉世濤才下了車,身上有酒味,雙眼卻是光華流轉,一如平日。
「今日請了假?」葉潯問道。
「嗯。事先也不知道你今日要應酬賓客,就不進去了。」葉世濤眼含關切,「你沒事吧?」
「沒事。」葉潯扯出笑容,「只怕你有了心結。」
葉世濤寵溺地拍拍她額頭,「你就嘴硬吧,我都氣得睡不著覺,何況你一個小丫頭?」
「生氣就給自己找些事情,慢慢就好了。」
「倒把我要說的話搶先說了。」葉世濤欣慰地笑起來。
葉潯這才問他:「還沒到中午呢,怎麼就喝酒了?」
「有人看著我愁苦得很,勸著我喝了幾杯。」葉世濤解釋完,說起自己的打算,「我不等祖父祖母的回話了,這一兩日,要將那姐弟兩個逐出宗族,你----反對麼?」
葉潯沉吟片刻,「不反對。除了你拈花惹糙,你做什麼我都不反對。別傷了自己就好。」
「不會。」葉世濤說起來意,「那些事就別讓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了。」
「我明白。」
「跟你說話最沒意思,我這兒剛起了個頭,你就知道結尾了。」
葉潯就輕輕地笑,「你是我哥,我還不了解你?」
「也是。」葉世濤聽得馬蹄聲趨近,知道又有哪家的女眷來了,「你忙你的,我走了。」
葉潯點頭之後,又喚住他,「我嫂嫂----」
「她回娘家了。」葉世濤悵然一笑,「我要是跟她實在過不了了,你別怪我。」
「靜下心來斟酌一段日子,覺得怎麼舒坦就怎麼過。」葉潯不希望他在氣頭上和江宜室和離,卻也不想他勉強自己,話就兩頭說著。
「行,那我再想想。」葉世濤笑著擺手轉身,「走了。」
「嗯!」葉潯這才去迎前來的人。
是吏部喬侍郎的夫人和女兒。
葉潯和喬夫人寒暄時,瞥見喬小姐失神地望著葉世濤的背影,他上了馬車之後,喬小姐的視線還是沒有收回,目送馬車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