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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他走了之後,我心如死灰,甚至動過出家修行的念頭----在十幾年前,和離的人是異數,很被人輕視。而最要命的是,他離開一個月後,我才知自己竟一語成讖,有了身孕----問那句話的時候,不過是想看看那人能無恥到什麼地步。」太夫人說著,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再怎樣,也受不住這種事,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還有大哥,他得知之後,只怪自己所託非人,誤了我一生,隨即找人帶我離開了家鄉,搬去別處居住,對街坊四鄰只說是夫君暴病而亡。有將近十年,二哥、三哥不曾返鄉,我們一家人斷了音訊。後來幾經輾轉,才又找到彼此下落,偶爾相互幫襯彼此一二。我與兩個嫂嫂情分淺薄,兩個哥哥倒是自心底向著我,這些你要記在心裡。」

    葉潯輕輕嗯了一聲。

    太夫人又道:「我一心盼著暮羽成才,並不是要他報復誰或是跟誰示威----全無必要,不值當。如今他與那人同朝為官,那人又最重名利,少不得不厭其煩上門,做著讓暮羽認祖歸宗的美夢。自你嫁進門來,來得算是頻繁的,也只有一家人,想來你已經猜出來了。」

    葉潯回眸望向太夫人,「徐家?徐閣老?」

    太夫人點了點頭,「徐夫人身邊的下人,當年曾去我家鄉尋找徐閣老,連帶地見過我----這也是你們成親當日,徐夫人失態的緣故。她那次入夜前來,昨日縣主到訪,都是為了證實暮羽到底是不是徐閣老的骨血。」

    葉潯便是不解:「徐閣老想讓侯爺認祖歸宗……難道他要將他當年的齷齪行徑公之於眾?」

    太夫人苦笑,「怎麼可能?他自然是想做些別的文章,要說服我配合。」說著擺一擺手,不想再多說那家人,「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們母子多年來都與徐家毫無瓜葛,日後更不會願意和他們扯上關係。明日起,我就將對牌交給你,家中的大事小情你做主就是。那家人若是再上門,就不必知會我了。」

    太夫人能做到雲淡風輕,葉潯卻是聽得滿心火氣。想做些別的文章……徐閣老是無恥到了什麼地步?這種人怎麼還沒遭天打雷劈?她費了些力氣才壓下火氣,應下了太夫人的吩咐。

    太夫人又說起裴二奶奶,「與你來往時,說話若是沒個分寸,你別往心裡去。」

    「您放心。」葉潯應聲後又問,「二舅母不知道那些事吧?」

    「她不知道,便是你二舅都沒見過那人,不太清楚原委,更別說她了。她只是心裡存著疑影兒,那人有些精明的過了頭,什麼事都想摻合。若是做得過了火,你也不用容著她。」

    葉潯稱是,心說有這話墊底就好辦了。

    太夫人交代完了,也就回房去了。

    葉潯回想那一席話,發覺婆婆從頭到尾都沒怨氣,更沒抱怨訴苦----根本就將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經歷揭過去了,隻字未提。

    再細想,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至如今,外祖父、皇上應該都不曉得徐閣老早年間這樁下作事,否則別說別人,皇上就首當其衝地不能容他。雙方都刻意隱瞞避之不提,外人實在無從知情。

    這才明白,前世裴奕為何親自上奏彈劾徐閣老,讓那人失去了手中一切。

    徐閣老這樣的人,怎樣懲戒都不為過。

    那麼今生呢?裴奕是怎麼打算的?

    這是她無從揣測的。

    這時候,柳之南過來了,「表姐,我要出門一趟,你讓外院的人給我備車吧?」

    葉潯不動聲色,「行啊。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柳之南意外,「你就別去了,我也就是閒逛一番。」

    「那我就更要去了,正有些煩悶呢。」

    柳之南撇撇嘴,「那還是算了,等表姐夫回來再說吧。你陪我出門,再遇到事情可怎麼辦?」

    葉潯暗自鬆一口氣,「就聽你的。」她讓柳之南落座,「坐下說說話。別整日抄經書了,又不是方外之人,適可而止就好。」

    柳之南卻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經文中有大道理。」又心虛地笑,「實話跟你說,我是想去城西書院,請祁先生為我講經。」

    「請祁先生為你講經?」葉潯一字一頓地問。

    「是啊,他潛心於佛法,小有名氣的法師都不及他。」

    「但你一個女孩子家,去找男子說什麼都不大妥當吧?」葉潯顯得很頭疼的樣子,「書院那種地方,又最是人多嘴雜,還是少去為好。」

    柳之南一臉無辜,「可是,只有他給我講經,我才聽得進去。」

    「一心聽人講經做什麼?真聽到了心裡去,你哪日鬧著去寺里清修都未可知。」葉潯顯得提心弔膽的,「罷了,改日我與外祖父說說,讓他免了你抄寫經文。他要你靜心,可沒讓你沉迷其中。」

    柳之南欲言又止,擺了擺手,「不與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葉潯啼笑皆非的。

    柳之南在書架上找了一本詩詞集,回身落座,隨手翻閱著,嘴裡問道:「表姐,你說這詩詞裡的風花雪月、兒女情長,是真的麼?」

    葉潯現在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警醒或試探柳之南的機會,「風花雪月兒女情長又不能當飯吃當日子過,不能全然不信,卻也不能過於相信。」

    「就數你會煞風景。」柳之南不以為意地笑了,細細看了一首詞,又滿眼疑惑地望著葉潯,「表姐,你喜歡表姐夫嗎?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心境?」

    葉潯強作鎮定地反問:「你以為是怎樣的呢?」

    「嗯……」柳之南放下書,白皙的小手托著腮,大眼睛望著上方,一面想一面說道,「是不是那樣的?一見那個人,就覺著哎呀真是太好看了,怎麼都好看。他說什麼,你都喜歡聽,他一舉一動,看起來都是最賞心悅目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興許有些誇張,可一兩日見不到他,就想找個藉口去見他,看他一眼就知足了。」她笑嘻嘻地看著葉潯,眼神如同一泓春水,從未有過的柔和,「你對表姐夫,是這樣的嗎?就算你不解風情,那表姐夫對你,是不是這樣的?」

    葉潯心說糟了,腦筋一根根地擰到了一起。

    ☆、第55章

    「怎麼,說你不解風情,不愛聽了?」柳之南打趣道。

    葉潯頭疼得厲害,「你倒是說得頭頭是道,因何而起?」

    柳之南微愣,強辯道:「看詩詞看來的啊。」

    葉潯索性道:「如此說來,這些詩詞歌賦當真不是好東西,你儘量少看吧。你正是性情不穩的年紀,日後少去外面,更不可再去書院。」

    「可是,哥哥都不反對我去書院找他。」

    「那你哥知道你三天兩頭去書院的目的麼?」

    「……」柳之南忐忑地看著葉潯。

    葉潯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道:「你如今或是往後,若是有了意中人,我只有替你高興的份,願意幫你如願以償。相信柳家也是一樣,不會做那棒打鴛鴦的事。但是你終究是名門女,做什麼都要有個分寸。若是八字還沒一撇,你就壞了規矩,甚至鬧出什麼事,我們不知道會多難過。」實在是擔心柳之南鬧出前世要死要活的陣仗。

    「可也只有去書院才算合情理啊。」柳之南試著給葉潯分析,「為了祁先生肝腸寸斷的女子多了去了,別人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以前那些女孩子,他都是把人送回家去,或者叫人攔在書院外面。之所以肯見我,一來是因為祖父的緣故,二來是因為哥哥功課很不錯的緣故,三來是也知道我對他並沒別的心思,我真是請他講解經文,而且每次去都會帶一壇好酒送給他……」

    「你等等!」葉潯打斷了她的話,聽出了話里的玄機,「你心裡惦記的人,不是祁先生?」

    「我怎麼可能惦記祁先生呢!?」柳之南惱火地瞪著葉潯,「他鍾情的女子,估摸著活著是妖孽,死了是妖精,哪兒是我能比的?我做什麼那麼想不開,要去惦記他啊?不用想都知道,只要對他動了心,就跟守活寡沒什麼區別,他不能娶,我不能嫁。我腦子有毛病啊?我又不欠他的。再說了,哥哥知道了,不把我抽筋扒皮才怪!」她抬手點著葉潯,「唉,唉,你總把我傻子,我太傷心了!」

    「你還好意思怪我?你還好意思傷心?」葉潯感覺猶如被人愚弄了一樣,理直氣壯地指責,「你自己想想,從一開始說話就圍著祁先生打轉兒,換了誰能想到別人身上去?」

    柳之南啞口無言,眨著眼睛回想一番,嘆氣一般地道,「說起來還真是,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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