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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3:17 作者: 九月輕歌
葉世濤想想也是。祖父那些護衛經專人訓練過,身手、眼力都是一等一的。由此,他笑道:「行,那你就自己去。我去叮囑他們幾句。」
葉潯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半路上,她卻又胡思亂想起來: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辦?萬一李海被人收買了怎麼辦?那她不就是自投羅網去了?轉念細想想,便又心安----前世李海始終跟隨在裴奕左右,若不可靠,裴奕怎會留他在身邊那麼久。
末了,忍不住唏噓:人活到自己這般多疑的地步,也真是不容易。
茶樓在東大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葉潯母親陪嫁里的一所宅子,就在這條街的荷花巷。
茶樓大堂里,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神色慵懶愜意的人。李海笑著迎上前來,在前面引路。穿過大堂,走上樓梯,到了二樓。
二樓有十來個雅間,很是安靜,看得出,並無客人。
李海推開一扇門,葉潯在門口頓足,看到站在窗前的裴奕,這才舉步走進去。
房間很寬敞,明顯是茶樓老闆小憩的所在,臨窗設有圓幾、座椅,一側有多寶閣書架、醉翁椅,空氣中瀰漫著淡淡茶香。
裴奕轉過身來,示意葉潯落座。
李海轉身出門,旋踵回來,奉上茶點,退下時對竹苓笑道:「隔壁的雅間另備了茶點,姐姐過去嘗嘗?」
竹苓用眼神詢問葉潯,得到同意後,這才笑著道謝,隨李海一同離開。
裴奕落座前,給葉潯倒了一杯茶,「這是一種武夷岩茶,初時有些味苦,越品越覺醇香,你嘗嘗。」
葉潯點頭一笑,用蓋碗拂了拂茶湯,啜了一口,不由微微蹙眉。這哪是「有些」味苦,是很苦好不好?
裴奕留意到她的反應,不自主地勾了唇角,「這茶還有個好處,是寧心安神。」
葉潯又喝了一口,這才問他:「給我喝寧心安神的茶做什麼?你要說讓我心煩意亂的事麼?」
裴奕輕叩了圓幾兩下,「要看你怎麼想。我以為是無關緊要的事,家母堅持要我在提親之前對你實言相告。她一生最不喜男子失信、欺騙女子,不想我成為那種人。其實她是要我將那件事告知柳閣老,但我想,還是告訴你更妥當。」
葉潯應該緊張,卻實在緊張不起來,只是稍稍有點好奇,「說來聽聽。」
「我這姓氏,是隨母姓。」裴奕說著,抬手按了按眉心,「家母出嫁四個月之後,那個人為求榮華,將她捨棄,另娶了高門女----大抵就是這情形。如今那個人就在京城為官,家母擔心日後橫生枝節,害得你平添煩擾,柳夫人與景國公夫人又待人赤城,她不想委屈了兩位老人家的掌上明珠。」
葉潯心頭一震。這是她怎麼也沒料到的事情,先前只以為他是自幼喪父,卻不想,竟是這情形。裴夫人出嫁四個月之後,被夫君拋棄,這些年來,母子兩個相依為命……一路走來,有著多少艱辛?意識到這些,她心頭酸澀。
裴奕側目看著窗外的藍天綠樹,沉吟片刻才繼續道:「那個人,與我們無關,但是日後應該會有碰面的時候……」說起這些,他心煩意亂,很有些詞不達意之感。不想細細地講述,可不細說的話,她一定是一頭霧水。
「裴奕。」葉潯輕聲喚他。
裴奕看向她,對上她柔和的視線。
葉潯的語聲比目光還要柔和,「我只問你一句,那個人,是不是我熟悉的人?」
「自然不是。」
「那就行了。」葉潯抿唇微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看得出這話題帶給他的事煩躁、牴觸,她不忍心,索性將之忽略。
「阿潯……」裴奕難掩驚訝,並未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橫豎是不相干的人,不說了。」葉潯刻意曲解他與裴夫人的用意,狡黠地笑起來,「如果令堂與你是想用這件事要我知難而退的話----」
「胡說什麼呢?」裴奕笑開來,「也好,以後慢慢告訴你。」
葉潯思忖片刻,道:「我自幼喪母,與生父、繼母不睦,令堂可清楚?」就算是祖父、外祖父再有名望,這些因素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她的婚事。
裴奕委婉地道:「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議論他人是非的閒人。有我這例子,母親豈會在意這些。」
葉潯笑起來,灑脫地揮一揮小手,「那不就結了?你們大度,我也不會小氣。」
她一時豁達通透,似是飽經滄桑;一時坦率赤誠,像是純真孩童。裴奕凝視著眼前笑容甜美目光靈動的女孩,一時晃神。
葉潯抬手在他近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裴奕回過神來,笑了笑,「跟我說說,有沒有什麼很想要的?」
葉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她想心裡踏實一些,想不再讓祖父、外祖父擔心自己。說白了,她希望手裡的得力之人多一些,遇到事情能夠幫她抵擋,日後的事能幫她早做鋪墊。但告訴裴奕這些並不妥當,由此,她笑道:「想快些繡完兩幅屏風。」
裴奕略顯懶散地倚著座椅靠背,微微挑眉,「還有呢?」
葉潯搖頭,「沒有了。」
裴奕顯得有些失落,「不能說一兩件我能幫你的事?」
「那就幫我多去看望外祖父,順道給他把把脈,他有時候太繁忙了。」
「這好說。」裴奕應允之後又道,「我給你找了兩名丫鬟,會些拳腳,人也算伶俐,你要是不嫌棄,就將她們帶在身邊。閒雜人等,她們足以應付。」
葉潯一時失語。也許,他比她更了解她的處境吧?
「自然,我有我的私心。」裴奕語氣慢悠悠的,目光慧黠,「我何時想見你也容易些。畢竟,過些日子,你要安心待嫁,不便再出門。」
☆、第29章
葉潯撫著手中精緻的茶盞,笑看著他,「你說話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在蒔玉閣里見到的那個人。你與他真的不是手足麼?」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容顏不同,言語、氣質偶爾卻是那般相像。
裴奕笑了笑,「真不是,但是應該有點兒兄弟情分。」
「那麼他到底是誰呢?燕王?」葉潯說著就搖了搖頭,「不是。」那個人不是燕王妃能鎮得住的,根本無法想像燕王妃與那人相處的情形。
她腦筋瞬間轉了幾轉。
不是燕王。前世的裴奕,除了皇上、燕王對他很是寬和,從未依附於任何一名權臣----便是對外祖父,後來也因道不同不再來往,避免了給彼此平添煩擾的情形----這也是她完全不在意他生父是誰的原因之一。
念及此,她笑了,大抵猜到了那個人是誰。回想起來,是顯而易見的事,是她太遲鈍了。
裴奕卻問她:「怎麼突然提起了燕王?」
葉潯隨意抓了個藉口,「用那樣的語氣跟我外祖父說話的人,滿朝堂也沒幾個啊。」
裴奕想想也是,倒是因此心頭一動,繼而打趣她:「我跟你說正經事,你卻一味打岔。」
葉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喝了兩口茶,想了想,道:「那兩個丫鬟聽話麼?她們要是仗著有你這個後台欺負我的丫鬟,我可不依。」
「我的人不就是你的?分這麼清楚做什麼?」裴奕笑微微地給了續了一杯茶。
葉潯有些無奈的看著他。這個人,就是有那種本事,什麼話都能坦坦蕩蕩說出來。若是因為他的話不自在,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裴奕解釋道:「那兩個丫鬟是我手裡一名管事的孩子,自幼習武,今年一個十二,一個十一。你隨意安排個事由,出門時帶上她們即可。」
「才十一二歲啊……那可不能委屈了她們。」
裴奕輕笑出聲,純粹是被她一時一變的態度引的。
葉潯不滿,「不許笑。」
裴奕的笑意卻到了眼底,隨即,目光多了疼惜、疑惑,「我實在是不懂,你的父親為何不喜歡你。」這樣可愛、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多招人疼愛,可她的父親分明是嫌棄她的,甚至想用她換取再入官場的機會。
「也許天生八字相剋。」葉潯不在意地扯扯嘴角,「從記事起,我就討厭他和大奶奶。」
「為何討厭他們?」
「人就是再小,有些事心裡也是有數的。」葉潯側目看向窗外,「比如我小時候的玩具、衣物都是祖母給我的,比如只要我和二妹起了爭執,挨訓受罰的一定是我。長大了也清楚,許是人挑撥的緣故,但這不能成為我釋懷、原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