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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11:40 作者: 九月鳶尾
和同齡人比起來,今年不過四十多歲的余宴秋十分蒼老,已經白了一大半頭髮,她的眼睛裡看不到半分神采,就像是一個空空殼子,連他們進屋都不知道,後來,余孟川讓他們呆在門口,他走到余宴秋身邊蹲下,說了好一會兒才扶她起來:
「姑媽,這就是你女兒,我幫你找到了。」
余宴秋平日裡總是瘋瘋癲癲的說著胡話,今天卻格外的安靜,被余孟川帶著往前走了幾步,這才敢抬起頭,摸了摸宮芽的臉頰,那時候她才出生沒多久,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楚了,但僅僅只是用手觸碰到他,余宴秋便已經捂著嘴巴嚎啕大哭,像個孩子一樣的說道:
「我……是我的女兒啊。」
「我總是能夢到你,夢到你和你爸爸。」
母女分別的那麼多年,除了生活上的折磨,還有精神上對這個女兒的無限思念,余宴秋表現的有些驚慌失措,趕緊跑去柜子里翻箱倒櫃,不知道要找什麼東西,宮芽做夢也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母親相認,也有些無措,她走到蹲在地上的余宴秋身邊,於心不忍的打斷她的自言自語,問她:
「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我想送給你的東西。」
余宴秋精神狀態有時候並不是很好,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但有時候又很清楚,總是和余孟川說起自己的曾經,她跪在地上,手忙腳亂的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小盒子,她塞到她的手上:
「我很久以前就想送給你的,你喜歡嗎?」
宮芽滿是疑惑的打開盒子,在看到裡面的物品那一瞬間,她的眼淚也隨之下來,那裡面裝的,是不知道她從什麼地方找來的小嬰兒的衣服,像是被人摺疊過無數次,連布料上的花紋都看不清了。
余宴秋雙眼無神,卻滿是高興的催促她:
「媽媽給你買的,穿上給我看看。」
宮芽一邊蹲在地上掉眼淚,一邊抬手捂住嘴巴,難以想像這麼多年這人是怎麼在這裡度日如年,思念成疾的。余宴秋看她一直再哭,卻不看自己的衣服,又催她:
「我女兒那麼漂亮,絕不能浪費那麼好看的衣服了,你快去穿啊,愣著幹什麼?」
宮芽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哽咽著說了一句:
「媽,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穿不下了。」
似乎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余宴秋推了她一把,連連搖頭:
「不,我的女兒不會長大的,我還沒有老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梳子對鏡梳妝,神態舉止就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
「我啊,可是戲劇院的一枝花兒,以後是要當大明星的人。」
作為余家最得寵的小孫女,余宴秋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哥哥的寵愛,爸媽的呵護,哪裡能接受自己已經人老珠黃的事實,對鏡梳妝這樣的事情,每天都要重複幾次,余孟川把宮芽和簡關垣帶出來,到了走廊上才說:
「姑媽在這裡住了十多年,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們都已經習以為常,宮芽,你不要太往心裡去。」
宮芽還抱著那一盒子小嬰兒的衣服,點點頭之後,她手上的東西被簡關垣抱走,這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替她問了一些問題:
「他的病,一直都這樣嗎?」
「看過心理醫生,但沒什麼用,只要能在這裡平平安安住下去,等到她接受了這個事實,也就會接受宮芽了。」余孟川看宮芽臉上還掛著淚痕,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我們余家的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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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宮芽不敢告訴別人,只有簡關垣一個人知道,就連遠在它城的哥哥宮岩也毫不知情:
「我不想見我哥哥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宮芽坐在車裡,主動和簡關垣提起了這件事情:
「小時候,我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是為了寧常樂能活下去,但是現在,我想自己拿主意。」
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似乎正在暗示這個城市正在步入黑暗,宮芽一直抱著那些衣服,既捨不得丟,又不敢回想起精神狀態十分糟糕的母親,簡關垣握住她的手,轉過頭把她鬢角的頭髮勾到耳後:
「你知道做出了選擇,你的未來會是怎樣的?」
一旦宮芽選擇和宮家不再往來,她的學業和生活,都會變成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宮芽的心裡其實早已想過這件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去償還母親在療養院這些年的費用,更不知道以後要怎麼和瘋癲的母親相處:
「我會承擔我作為子女的責任。」
宮芽現在所能考慮到的,是怎麼彌補媽媽這些年的缺失,至於自己的將來,她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是不希望拖累簡關垣,可是這些話她沒有說出口,只是話鋒一轉,說道:
「我現在只想怎麼照顧我媽媽。」
誰也不能剝奪她認親的權利,如果那個家從未給過自己溫暖,丟掉又如何,這些年的補償,對於已經瘋癲的母親來說,又能算得了什麼?宮芽的心裡埋著怨恨,她甚至有些極端,忍不住想要質問父親,他這些年到底有沒有做過噩夢?
宮芽想把這件事情對宿舍里的姐妹們隱瞞下去,可是誰也沒料到,當晚凌晨,關於他和余孟川幾次出入大學和去療養院看長輩的事情就被某狗仔發到了微博上,添油加醋的編造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