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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08:51 作者: 南風歌
他通過公司途徑調查過,這個貼子純粹就是路人花痴,並不是別的公司的營銷手段,一個草台班子唱戲的小演員這麼快就有死忠腦殘粉了?看那中二發言,以為自己是公主的騎士呢,馮通合理懷疑是那個腦殘粉用了黑客手段刪貼。太特麼玄幻了。
一直等到了午夜三點,咖啡喝過了無數杯,去調查刪貼事件的人員總算給了回應。
並不是他之前猜測的腦殘粉動用黑客技術刪貼,居然是公關刪貼,並且據刪貼版主的回答,公關來自他們公司內部,級別甚至比他高了許多。
這比腦殘粉黑客刪貼還玄幻。那個「凜冬將至」是他們公司的人?級別還比他高?他們公司上頭的大人物有這種會大半夜不睡覺守著貼子花痴撕逼的腦殘粉嗎?那他還玩個屁啊!
馮通知道今夜這場無聲的戰爭,以他的徹底失敗告終。
腦殘粉惹不起,位高權重的腦殘粉更惹不起。
要是讓他知道到底是哪個人為了自己的私心動用公司公器權利損害公司簽約藝人的形象,他一定到燕總那裡告他一狀!
墨里還不知道這一夜有人對他宣戰還有人為他而戰,第二天一覺睡到十點鐘,又迫不急待地起床開電腦刷起自己的貼子來。
不但昨晚那些罵他的柳粉不在了,連他們的刪子都被刪了個乾淨,他這時候才知道樓管那句還他一個清淨貼子是什麼意思。
墨里喜滋滋地又把新回復看了,用自己的新馬甲矜持地表達了自己的滿意,並鼓勵她們再接再勵,當然又是被所有人無視的一個回貼。
幾天之後,新奇感過去了,墨里又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馮通無法蹭著墨里貼子的熱度捧他的人,就採用了曲線救國的方法,花錢把他這個貼的熱度壓了下去。貼子裡的粉絲鬧過了幾回,一直得不到論壇回應,慢慢也就沒人鬧了,就安心圈在那一畝三分地里互相交流。
墨里就這樣靠著狐仙的獨角戲把墨家班撐了下去,一直到他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他唱過的那些折子戲都被粉絲拍成了視頻,傳到了那個高樓里,供幾個死忠粉欣賞回味。
因為另一主演的缺席,沒有人知道這個完整的故事是什麼樣的,每一出折子戲演示出狐仙不同時期的形態,以及他與凡人或仙人的際遇糾葛,粉絲們把這些視頻翻來覆去地研究,排列順序,自己拼湊出一個個或感人或悲壯的故事,猜測著真正的完整戲本會是什麼樣子。
來看戲的粉絲問到墨里跟前,他從來不透露任何信息,戲班其他人也以墨里的意願為先,都不願意說。於是度狐仙三個字,成了粉絲心目中最迷人的謎題。
墨里考上大學之後,墨班主終於面臨了墨家班最嚴峻的考驗。如果墨里也不演了,墨家班就真要關門大吉了。
墨班主不能讓墨里為了這個境況窘迫的戲班子放棄學業,明明正值壯年卻已華發早生的墨班主,又開始絞盡腦汁思考別的出路。
他通過縣裡申報了非物質文化遺產,趕上了好政策,很快就批了下來。墨班主還專門被請到縣政府做了一期採訪節目,上了新聞。
他把證府發的證書仔仔細細地裱起來掛在客廳里,好像古時候拿到了聖旨一樣,滿以為可以迎來墨家班的第二春。誰知道輝煌即是沒落,墨家班和墨家的戲曲除了在本地報紙的文化藝術版撈到了幾期報導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機遇。
墨班主不死心,找到縣政府希望能靠著非遺的榮譽申請一點政府資助,用來發展弘揚墨縣本地傳統文化。
最後他得到了五千塊錢。
墨里考上的大學在離家不遠的淮山市,偶爾放假回家就繼續登台唱戲,幫助父親艱難地維持著戲班的生計。
現在他每個月都不一定能唱上一回,之前留下來的師兄弟們也終于堅持不下去,都相繼離開了戲班子。現在狐仙的戲裡連路人甲仙人乙都湊不出來了。
沒有配角,甚至沒有樂班,魯伯帶著幾個老夥計上台給墨里配樂,戲台上徹底變成了狐仙的獨角戲。
二零零八年十月的一天,墨班主把墨家班還剩下來的全部人員聚在一起,除了墨里之外,還有魯伯等四個老藝人,加上他們的老伴,再加上他們幾家的三個孫子一個孫女,就是戲班現在全部的演員。
每年的這個季節,都是墨家班下鄉到各個村莊巡演的時候。今年就算人都快散完了,墨班主仍舊將這老的老小的小一眾人組織起來,收拾起行頭樂器道具箱籠,開上戲班惟一的金杯麵包車,準備下鄉。
墨里剛剛開學不久,在電話里囑咐了父親幾句,不再像幾年前那樣勸說他不要再堅持這些吃力不討好的戲班傳統。
現在農村也時髦起來,家家通了網絡電視,誰還耐煩出來看戲?他可以想見父親他們下鄉演出受到的冷落。
但是他學會了不再勸阻。在戲班註定沒落的路上,堅持傳統也許是父親惟一能保證這個日漸縮水的戲班還沒有支離破碎的方式。
以往下鄉巡演都會持續好幾個月,只是這一次過了不到半個月,父親就帶著墨家班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墨里和墨班主魯伯等人都打了幾個電話,他聽著墨班主的情緒不太對,不顧父親勸阻,周末的時候買了車票回家。
他沒想到,見到父親的第一面,這個向來鬥志昂揚的戲班班主帶著未褪去的滿臉風霜,心灰意懶地跟他說:「墨里,墨家班,解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