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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06:50 作者: 蛋蛋1113
    前者,是我和她,後者是她和高以賢。

    只是,我一直努力將錯過變成執著,她一直將執著變成不錯過。

    我的新家最後還是裝潢完畢了,但是,鑰匙卻被她退了回來。

    「對不起……」她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看著她,因為另一個人而孤獨。

    孤獨的生活,孤獨的產檢,孤獨的生子,孤獨的養育孩子。

    這種孤獨,旁側的我,只有一種深沉的無能為力。

    曾經,她也這樣孤獨過,因為我。

    有能力對她伸出手,自己選擇視若無睹。當你想要珍惜愛情,「彌補」那道門,不一定會隨心打開。

    所以,珍惜當下。

    只是,懂得這些,已經太晚。

    她是一個學不會記恨的女人,這幾年,我們偶爾會出來喝喝茶,話題安全不深入,沒有任何徘徊的可能。

    我不止一次求過婚,但是,答案永遠是搖頭。

    到後來,我不太敢提那個字眼,因為一提,起碼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被她躲避。

    我們的關係一直不咸不淡,我以為,就會這樣到老。

    也好,就這樣守在她身邊,默默注視著她。

    直到,她突然忙碌了起來。

    後來有一次,我打個電話給她,想問問平安。

    但是,接電話的卻是一個男人,「哪位?」

    才兩個字,我已經頭腦一片空白。

    「我找藍芹。」終於,找到平穩的語氣。

    「她在洗澡。」對方的態度比我更沉穩。

    「那……你讓她回個電話給我。」

    「好。」對方沒有遲疑,一口答應。

    那夜,窗外的凝露很深刻。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那個男人的幼稚我不是沒有見識過,就在我以為對方肯定不會傳達時,她的電話回了過來。

    「傅凌,前幾天找我有事?」

    聽到她的聲音,我有點恍神,因為那道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元氣不足到好象大病了一場一樣。

    「生病了?」我問她。

    「沒……沒事。」聲音聽起來很尷尬。

    於是,恍然的,我有點懂了,這種虛弱,沒有任何病態。

    「他回來了?」明明是已經知道的事實,我卻還在自己傷口撒鹽巴。

    她輕輕「嗯」了一聲。

    無法看到她的樣子,但是,我卻能清楚感覺到她微揚的唇角。

    後來,說了些什麼,我的意識有點模糊,只是很清晰地認清一個事實。

    這通電話四天後才回電,無論那個男人是不是刻意,他確實給我了「好看」,「身體力行」宣示著自己的領土,讓她四天後才想到,有個不重要的人找過她。

    而那個不重要的人,就是我。

    ……

    後來,還是習慣的每日到她家的樓下停駐過。

    只是,那種停駐變成了一種折磨。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背著很重的背包進入她的公寓,每次他會停留四天。

    那四天,他們幾乎都足不出戶。

    到第五天,藍芹會紅著眼睛,送他出門。

    藍芹把他的衣服拉得很緊,好象生怕他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那個時候,他會牽她的手,讓她一路相送到路口。

    他的牽法,十指相握,象有一種很大的決心,誰也不許再輕易放開對方。

    那一刻,我懂了,他們的愛情,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很後來,果然聽到了他們結婚的消息。

    然後,聽說他們又有了一個兒子。

    最後一次見到他們,那天,我正在麵包車上指揮、監控現場。

    然後,他們出現在我的目光里。

    他的前胸掛著一個背孩子用的背帶,幾個月大的小兒子恬睡著,就掛在他的胸口,這種很折損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換在他身上,卻分外迷人。

    商場上,好幾名女孩子回頭看看他們,眼裡都有著羨慕。

    藍芹牽著大兒子的手,他們一家四口逛到商場的育嬰用品店。

    他拿起一個粉紅色的帽子往小兒子頭上扣,藍芹急忙制止,他又拿起一雙粉紅色的小棉鞋,又被制止。

    不知道藍芹說了什麼,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懊惱,然後,大兒子冷眉,不知道對他嘲笑了什麼,他踢了大兒子一腿,那個態度好象踢路邊的流浪狗一樣。

    但是,受過虧的我知道,那一腿他的力度控制得相當小心翼翼。

    七年多不見,他成熟了太多太多,那種公子哥的習性,在他身上早已經漸漸淡去,但是,有一種本性卻還潛留在他的體內,那就是根深蒂固、只對心愛之人私下展露的孩子氣。

    看,他一把把奶嘴塞到大兒子嘴上,能欺負到對方不遺餘力,哈哈大笑的樣子,很慡朗也很孩子氣。

    不是沒聽說過,消失的那五六年裡,他可能經歷了很多,但是那份血腥,顯然,會被生活的幸福感一點一滴沖淡。

    「大隊長,目標出現了!」

    我回過神,緊急戒戎。

    「砰」的一聲,場面失控,匪徒朝空中開了一槍。

    尖叫聲四起,商場裡所有群眾都本能的抱住頭,蹲了下來。

    除了他。

    高以賢的眸里銳光一閃,他的左手牢牢托住小兒子,右手本能、快速的探向自己的腰間。

    但是,那裡空空如也。

    藍芹急忙拉下他,用弱小的手臂牢牢抱著他和大兒子的頭。

    他怔了幾秒,隨後,一家人,額對著額。

    那一刻我沒有眼花,確實在他的眸底看到一絲不甘,但只是一閃而過。

    他淡淡笑了一下,選擇展開雙臂環住妻兒,選擇不再悍勇善戰,把自己變成最平凡的一個男人。

    我很快制服了現場。

    押著匪徒,和那一家四口擦肩而過的時候,藍芹抬起頭來,對我淡淡一笑。

    我扯動唇角,回她一個平靜的笑容。

    但是,背對著我們,不知道有沒有看見警察的他,卻拉下了藍芹的纖脖,一個淺吻罩上了她的櫻唇。

    他一向是個不會顧忌環境,情隨心動的男人。

    藍芹怔了一下,但是,馬上情不自禁地回吻他。

    吻由淡轉深,四周,好象有什麼絢麗的煙火在他們身邊綻放。

    我黯淡轉身,退出那片絢麗。

    番五:蜜果----那個叫爸爸的男人

    爸爸?

    四歲之前,我沒有爸爸。

    雖然,無論我多不耐多朝媽媽大吼大叫,她總是一直不厭其煩地指著幾張合影,讓我喊爸爸。

    我不愛和媽媽一起,因為她是一個表面總是微笑,將傷心埋在心裡的女人,這在別人眼裡是堅強,在我眼裡就是傻氣。

    如果不是有時候午夜夢回時,會摸到媽媽那邊濕濕的枕畔,我一直以為關於爸爸的「傳說」,只是媽媽的杜撰。

    直到,我真的見到那個男人。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他。

    但是,他沒有。

    「孟媽媽、孟爸爸。」越過我,他和爺爺奶奶招呼。

    一股怒氣,突然卻湧上我的喉間,化成一團不吐不快的----

    呸呸,我跑上前,朝他使勁吐痰。

    爸爸是好人?我呸。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呸不夠,我還拿樹枝去揮他。

    討厭的壞人,討厭的壞人!

    爺爺奶奶被我突如其來的戾氣嚇了一跳。

    而他,朝我皺眉再皺眉,從他的眼神里看的出來一個信息:哪家的孩子那麼討人厭。

    哼,我不用他喜歡、不用他稀罕,我討厭他!

    因為,他根本不認識我。

    那天媽媽聽到他來過了以後,激動地沖了出去,一夜沒有回來。

    第二天他又出現了,是媽媽領著他。

    「果果,喊爸爸。」媽媽的神情,很緊張、有點不安。

    而他,一直看著我,用一種活象我是石頭蹦出來一樣驚諤的眼神。

    我扭頭,當然拒絕喊爸爸。

    「賢,你走的那時候,我有了果果,我以為你和佳玫在一起了,所以……沒說……」媽媽的神情很慚愧。

    而他,依然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帶你來,不是要你承諾什麼,我知道我們分開太久,很多東西都變了……但是,果果總得見見爸爸……」媽媽還在笑,笑容里遮掩著一貫的憂傷。

    他蹲了下來,用好仔細好仔細的目光,一直盯凝著我,許久,才吐出一句:

    「對不起……」

    媽媽說過,那時候爸爸出了一點事,以為媽媽不會跟他走,也沒有能力帶媽媽走,才會留下我們。

    媽媽一貫好哄,但是我不!

    我不領情,就在他想伸手碰碰我時,我跑進裡屋,當著他們的面就摔上門。

    我知道,我脾氣暴躁,我不討喜,但是誰讓事事都不順我的意呢?!

    「高以賢,對不起……」我聽到媽媽和他說對不起,但是媽媽有什麼錯?是他不要我們,是他不回家!

    我故意忽略媽媽告訴過我,爸爸絲毫不知道我的存在,當時,媽媽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我豎起耳朵,想聽聽那個是爸爸的人會說什麼。

    但是,他居然沉默,很沉默很沉默。

    後來,他還是走了。

    那段時間,媽媽很失神,常常連泡茶都能燙到自己。

    於是,我知道,他的選擇還是不要我們。

    但是,那有什麼了不起?奶奶家隔壁歸我罩的小胖,就和我一樣沒有爸爸,小胖常常說,媽媽以為有了他,就能留住爸爸,結果每天還是呼天喊地,爸爸除了定期捎點錢過來,根本連人影都不冒泡。

    我應該和小胖從此一樣了吧。

    還好,我慶幸,有個不太吵的媽媽。

    所以,會再見到他時,我很意外。

    「模型飛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從行李袋拿出一架很新型很漂亮的飛機,送給我。

    「我很早前就不玩飛機了!」從他小心翼翼地語氣里,我知道我被人巴結了,我驕傲了,鼻子朝天,野蠻的扯過玩具就用力摔在地上,把飛機摔成兩半。

    「那你要什麼?」他的神情嚴肅,但是聽得出來,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我討厭你!我要你走得遠遠的!」

    我不客氣地摔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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