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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06:01 作者: 蛋蛋1113
    他很想家。

    很想、很想回家。

    特別是在那一場劫難里,就是因為想要「回家」的念頭,支撐著他沒有弛下最後一口氣。

    「不回中東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兩個原本就寡言的男人在太陽底下閒扯。

    「恩,這兩年見過太多生離死別,也累了。」淡淡的,沈易北點頭。

    留在龍門,靜等他的女朋友出獄的消息,他反而能安心一點。

    接著,兩個男人都沉默的無語。

    突然,一個小皮球,滾到了夜簫的腳邊。

    夜簫低下頭,吃力彎著身體想用左手撈著皮球。

    冷汗從他的額頭一直往下滴。

    「我來。」沈易北蹲了下來,伸手想撿皮球。

    「不用!」冷聲拒絕,夜簫的左手終於掂到了皮球,他利落的一撈,皮球在他的左手指上不停的轉著瀟灑的圓圈。

    沈易弟的唇角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容,失去了右手的靈活,這個男人並沒有像常人一樣自憐自怨,覺得連天空都黯淡了,反而,他依然活得很努力。

    「叔叔,還我!」一個稚氣的聲音蹦到了他們面前,一雙小手高高得向他們舉起。

    夜簫面無表情的將皮球還了過去。

    「叔叔,謝……」謝這個字眼還只說了一半,孩子的表情就像活見了鬼一樣,咽著唾沫,吞了好幾口。

    「乓」皮球落了地,上下跳個不停,孩子卻沒有去撿,愣是怔怔望著夜簫的臉孔。

    突然,「哇」的一聲,孩子哭開了,落荒而逃。

    「那個叔叔的臉好可怕……」遠遠的聽見孩子哭著驚駭的和媽媽告狀的聲音。

    夜簫冷硬的臉,抽搐了兩下。

    他知道他曾經算得上英俊的臉,現在很可怕,皮鞭留下的血口以後即使痊癒也會留下疤痕,更別提被屍蟲肆咬過的地方,在新的肌膚還沒有長出來前,像空了洞的血口一樣恐怖。

    現在的他,長得就像電影裡的那些被生物武器腐噬了一樣的怪物。

    所以,現在的他,不能見喬翎!

    但是,為什麼他讓雷。約瑟向她傳達他還活著的消息,她連一個慰問的電話也沒有來過?

    僵著表情,他戴上了一個隨身攜帶的白色面具,面具下如琉璃一樣好看的茶色眼瞳,流轉著複雜的情緒。

    「我很可怕?」僵了半天,他突然冷聲蹦出一句話。

    沈易北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臉,確實很可怕。

    起碼嚇壞小孩和女人很正常。

    「簡。約瑟說你這樣很有男人味。」說不來唯心的話,又不能在病人傷口上灑鹽巴,沈易北只能避重就輕的套用簡。約瑟的話來安慰他。

    說實在的,簡。約瑟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位在場的大男人們都有惡寒的感覺。

    面具下的那張臉,唇角淡淡扯動。

    他知道他們都在撒謊。

    他的臉,對於他自己來說,英俊與醜陋都無關痛癢,但是,他只是怕會嚇倒孩子們和她。

    眼瞼低垂,淡淡的掩飾住內心的焦躁。

    「臉上的疤痕介意的話,可以去做植皮整容。」很多病人,因為「毀容」,會帶來自卑心理,沈易北開口安慰他。

    夜簫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

    沈易北輕笑,顯然這個大男人絕對接受不了這麼「娘」的行為。

    「不過說實話,你還得感謝那些『蛆』。」和邁克醫生交接工作中,他已經知道了夜簫的所有經歷,「如果沒有那些來自別人屍體上的『蛆』一直啃咬你傷口的腐肉,今天你的右手和雙腿都必須被截肢了,胸口的槍殺也不會好得這麼快。」

    想到這麼多屍蟲啃咬著他,夜簫就湧現一股反胃。

    偏偏,有人就喜歡提……

    「對啊,邁克也說,真是因禍得福!」身後傳來雷。約瑟慡朗的聲音,開始取笑他,「還替你做人工呼吸時,從你嘴巴里吸出來好幾條蟲。你說這蟲子哪爬進來的?估計是從你鼻孔里鑽井去的……」

    還提!

    面具下那張臉黑了。

    「我要回家!」寒著聲,夜簫打斷雷。約瑟的調侃。

    沒想到,這句話帶來了奇效,雷。約瑟頓時沉默了,一言不發,神情很是怪異。

    「咳,急什麼……等你、等你……再好一點吧……」

    雷。約瑟的神情太不自然,讓夜簫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要回家!」斬釘截鐵,他重複著。

    不行!他要馬上回家!

    是不是喬翎或者孩子們出事了?或者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畢竟,在中東的那幾日,對一個孕婦來說,太過艱辛……

    孩子沒有保住?所以她害怕他會怪她,一直不敢打電話給他?

    越想越急。

    他吃力的單手轉動輪椅,「我要回家!馬上!」不顧傷口牽扯引起的疼痛。

    「你沒有家了!」衝動下,雷。約瑟衝口而出。

    夜簫沒有家了,他的家,被另一個男人占據了……

    「我怎麼會沒有家?」夜簫茶色的眼瞳危險的微眯著。

    這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說他什麼都可以,但是怎麼可以說他沒有家?!那個家不會散!經歷了這麼多,他相信他和喬翎可以一直走下去!

    「你是不是沒有告訴喬翎,我回來了?」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

    雷。約瑟微怔一下,尷尬的別開眼,不自然的點頭。

    「發生什麼事了?」不祥的預感,一波又一波的湧來。

    雷。約瑟為什麼不告訴喬翎,他回來了?作為多年的兄弟,夜簫明白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告訴我!別讓我做傻瓜!」怒吼,夜簫的情緒失控。

    因為,不安將他拽進了恐懼的黑洞。

    是不是喬翎出事了???

    「行!我絕不讓你做傻瓜!」仿佛下定了決心一樣,雷。約瑟準備將一切告訴他。

    ……

    CH18

    雷。約瑟推著他的輪椅,兩個男人來到了幼稚園的門口。

    「夜簫,你自己看吧。」別過眼,這種事,雷。約瑟始終說不出口。

    面具下,夜簫的臉一片焦慮。

    他不明白,大男人的,有什麼事,這麼難以啟口?!

    雷。約瑟越是這樣,他越不安。

    然後,他看見了她。

    她從一輛園色的轎車裡下來,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風吹動她一身清雅的裙擺,風中的她,更加瘦弱了,贏弱到仿佛能被風輕易捲走了一樣。

    她的小腹,一點也沒有凸起。

    夜簫安慰自己,算算日子連三個月都還未滿,體形怎麼可能有變化呢?

    不過,她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母親了,居然會親自去接孩子們下課了。

    夜簫的唇角微揚,轉動輪椅,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卻被雷。約瑟扯住了,雷默默的對他搖搖頭。

    她走到幼稚園門口,靜候,神情一貫的恬淡。

    很快,他的兩個小寶貝,被幼稚園教師牽著手,帶了出來。

    兩個孩子都垂著腦袋,看起來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他讓孩子們擔心了吧?

    愧疚溢滿他的心間。

    「媽咪,今天老師教我們畫畫,這是我的畫的『我的家』,你看……」她蹲了下來,順著女兒的手指展開那副蠟筆畫,「媽咪,笑得很開心的是格格,老沉著臉的是軒軒,這麼漂亮的是媽咪,這是……爹地……我們一家四個人在一起好開心……」

    喬翎的頭頜緊低著,睫毛在微顫,他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表情。

    倒是他,笑了,再次轉動輪椅,不顧雷。約瑟的阻攔,想要過去。

    突然,他的動作僵滯了。

    因為,他看到了他。

    另一個男人。

    顯然,那個男人是送她過來,他是剛停好了車。

    他走向夜簫自以為的孩子們,走向夜簫自以為的妻子。

    他環住喬翎的纖細的肩膀。

    而她,沒有推開他。

    再接著,他聽到了格格非常小聲,怯然的喊,「爸爸……」

    轟得一聲,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摟在懷裡……

    他的女兒,喊別人爸爸?……

    那張俊美的臉親熱的親親格格的小臉頰,「我的寶貝女兒好乖!咦,給爸爸畫圖了?」那個俊美修長的身影,親熱的將格格摟在懷裡,展開手裡的蠟筆畫,「哇,我的女兒好有天分,把爸爸畫得好帥好像!」

    格格的整個小臉都憋得漲紅了。

    淡淡的,喬翎牽過一直陰沉著臉一聲不吭的兒子的手,淡淡的輕聲說,「我們回家吧……」

    「好!」那張俊美的臉點頭。

    一人領著一個孩子,他們的背影像極了美滿的四口之家,消失在一片夕陽之下。

    ……

    我們回家吧……

    最後一句話,喬翎是對另一個男人說,不是對他說。

    他只覺得胸口整個陷落了,無知無感,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留不住了的感覺。

    「你沒有家了!」雷。約瑟衝口而出的話,一直盤桓在他的腦海。

    所以,他是被那個「家」遺棄了?……

    「那個男人自稱是你的哥哥齊喬石,已經住進了你的家……以男主人的身份……」艱難的,雷。約瑟把事實告訴了他。

    即使事實真的很殘忍。

    喬石?

    夜簫的唇角扯動嘲弄的冷笑。

    「你的孩子……也被喬翎拿掉了……」更加艱難,更加殘忍的事實。

    夜簫唇角的冷笑僵滯住了。

    「對不起……那時候急著救你,沒能保住你的孩子……帶奄奄一息的你回來時,你的孩子已經……」雷。約瑟愧疚的說。

    面具下,鮮血滴了下來。

    夜簫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才沒讓自己可笑得當場咆哮。

    「我也希望是一場誤會,但是不是……」雷。約瑟沉痛的搖頭,將一張B超單和人工流產手術同意書遞給了他,「這是喬翎簽下的同意書。這張是入院手術前,你的孩子的報告,是單胎,已經有了心跳,心臟跳動得很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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