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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51:13 作者: 女王不在家
小糰子和小念兒聽到出遠門很開心,小丫頭還不懂事,依依呀呀地看到大家開心她也自己在那裡流著口水樂呵,於是引得兩個男孩子都過來逗她玩。常軒這幾日一切生意暫停,專門幫著阿福看著下人收拾家裡。常老爹如今好不容易被程舅舅承認了,於是幾乎每日都要跑去程舅舅那裡陪著喝酒下棋。可憐常老爹原本並不是愛酒的人,如今也是每日回來一身酒氣,他自己聞著都難受。至於下棋嘛,常老爹提起人就頭疼,他原本以為程舅舅好歹出身應該下得一手好棋,誰知道這個人的水平竟然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爛,棋藝爛,棋品更爛,弄得常老爹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贏了怕被罵,輸了怕被嘲。
當下家裡最閒的竟然是常老爹帶回來的沉魚了。沉魚看到大家都忙著收拾行囊出遠門,她感到很無措,她不知道這家人會去哪裡,更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於是更加迷茫的她緊抓著常老爹不放。只可惜常老爹哪裡是她能抓得到的,於是滿院子的下人們都經常可以看到沉魚可憐巴巴地蹲在水池前看著水裡游的魚兒。
阿福終究是不忍心,於是和常軒商量起沉魚到底要不要跟著一起去江南。常軒乾脆地一口回絕:「這可不行,我舅舅知道了肯定不高興。」常軒在心裡琢磨,自己娘寬容大量縱然不在意,可是這種事上堅決不能給早已不在人世的娘親添堵。
如果大家都去江南,而沉魚不去,那該怎麼安置她呢?
事實上常老爹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想了一番後,決定去找岳娘子了。
岳娘子見到常老爹來,先是一愣,後來趕緊笑出來了,端茶遞水請他坐下。落座後,兩個人簡單地敘了舊,岳娘子說:「聽說你被個姑娘救了,人家一心要嫁給你呢。」
常老爹看了岳娘子一眼:「我年紀這麼大了,也沒有其他念想了,如今活著唯一的指望便是再去看看她。」
岳娘子聽到這句話不說話了,她知道常老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其實岳娘子和常老爹相交多年也算是熟識了,但是常老爹和岳娘子在一起相處時,從未提過常軒的娘。於是岳娘子慢慢懂了,常軒的娘,就是常老爹心中最深的結。
如今常老爹主動提出來了,岳娘子想起過期,笑著嘆了口氣:「這樣就好,如今你找到孩子他舅了,終於可以去看她了,我也就放心了。」
常老爹放下茶杯望著窗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緩慢而艱難地說:「這些年來,我和常軒都得了你的照顧,我……謝謝你了。」
岳娘子愣了下,不過後來她低下頭,輕輕地苦笑了聲,仿佛這一笑便讓過去那些痴情牽掛全都隨風而去了。她重新抬起頭,轉首凝視著常老爹,淡淡地開口說:「其實若說謝謝,我倒要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一個單身女子的照顧,不過你我相識這麼多年,這種客氣的話就不多說了。」
她停頓了下,才繼續說:「我要去找一江了,若是沒什麼意外,我也要嫁給他了。」
常老爹望向窗外的目光轉過來,他看著岳娘子點了點頭:「很好,一江是個好人,恭喜你!」
岳娘子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是一個好人。」
兩個人又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常老爹開口說:「有件事,還想請你幫忙。」
岳娘子人一向慡快:「什麼事,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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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常老爹走出岳娘子店面的時候,他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常軒那邊已經和胡一江通過信,胡一江是答應幫沉魚尋找失蹤的夫婿的,只不過沉魚一個姑娘家一個人貿然去找胡一江總是不好。如今既然岳娘子要過去,那麼沉魚隨著她去是再好沒有的了。
不過常老爹依然放心不下,他聽常軒說胡一江那邊正和其他什麼水運的幫派鬥著呢,萬一這兩個女人家出去出事了怎麼辦呢?是不是該找個人護送她們過去?
這一晚程舅舅約了常老爹一起喝酒下棋的,於是常老爹一看時候差不多了就趕緊過去了。這晚下棋的時候,程舅舅發現自己贏得很痛快,他開始很高興後來便看出來了,不是自己水平提高了而是人家常老爹心不在焉了。
他就一扯棋盤,不下了,擺開架勢翹起二郎腿:「說吧,你想什麼呢?」
常老爹無奈,只得把心中所想告訴程舅舅。他原本以為程舅舅聽到沉魚會發火,誰知道程舅舅聽了非但沒發火,反而沉思了一番後認真地出起了主意:「其實可以去找一個鏢師給這兩個女人,把她們安全送到胡一江那邊去就是了。」
常老爹一時沒明白過來:「鏢師?」
程舅舅一打響指:「是啊,鏢師啊,你們侯府原本的那個什麼侍衛不就是去給一家鏢局當鏢師了嗎?把他找過來就是了!」
常老爹一聽,頓時覺得這個主意大好。其實他之所以沒想出,還是因為以前在大戶人家幹事,習慣了凡事從自己家裡找人。而程舅舅這個做生意的時常和鏢局打交道,自然會很容易想到這一茬來。
當下主意敲定,常老爹如釋重負,而程舅舅也很得意。其實他自然不是一個心胸寬闊到要去幫助自己死去妹妹的情敵的份上,只不過嘛,花點銀子幫那兩個女人請個鏢師過去,從此之後一了百了,自己的妹婿可以專心想著自己死去的妹妹了,這個才是正理。
常老爹回家後和常軒說了這件事,常軒也覺得這主意不錯,第二天就去鏢局找曾經的莫侍衛。只可惜過去的時候撲了一個空,莫侍衛出鏢去了。鏢局的當家人一看這情況,自然不願意讓一個上門的生意跑了,便極力推薦其他鏢師,說那個鏢師是如何如何的武藝高強經驗豐富。常軒聽他吹得天花亂墜,便請他將那位鏢師請來,誰知這鏢師來了後,常軒一看竟然是個熟面孔,正是昔日的柯首領,今日應該稱呼其為柯鏢師了。
柯鏢師一見是常軒,也是愣了下,不過還是禮貌地上前抱拳。
常軒心裡對這個柯鏢師有些成見,便抽空又問了問鏢局的當家人,看看還有其他經驗豐富的鏢師嘛,誰知道其他根本都是一些毛都沒成全的小伙子,都還沒獨立出過鏢呢。
這當家人見常軒看不上柯鏢師,便只好說:「要不然我親自走一圈?」
常軒知道人家鏢師當家人不輕易出去的,只好道:「罷了,就請那位柯鏢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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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阿福知道常軒找來找去竟然請了柯鏢師,當下便站了起來:「不行的,那個人心狠手辣!」
常軒無奈,牽起阿福的手說:「沒事的,人家現在是鏢師。」現在是鏢師,以前是衙門的首領,這是兩個不同的工種。
阿福心裡也明白這個的,不過她還是擔心,她翻箱倒櫃把二少奶奶留下的血肚兜拿出來,只見上面的血已經發暗了。回憶起二少奶奶臨死前的慘狀,她抱緊了那肚兜:「這個人是害死二少奶奶的兇手。」
常軒輕輕將阿福抱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人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是……」
常軒有些說不下去,真正的兇手,註定逍遙法外,不是他們可以觸及的。
這晚阿福很久都沒有睡著,她翻來覆去好多次後,終於靠著常軒的耳朵小聲地問:「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完成二少奶奶的遺願啊?」
常軒一直閉著眼睛,但他其實沒睡著,聽到這話,他動都沒動一下。
阿福有些失望,輕輕嘆了口氣,正打算窩在他肩窩裡睡去,卻忽然聽到常軒在她頭頂說:「等咱們從江南回來,就開始想辦法吧,讓表弟幫著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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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娘子帶著沉魚出發的那一日,眾人前來送行。岳娘子向自己店裡的小夥計們笑著擺手,叮囑他們把店看好,小伙子們一個個精神百倍地說放心吧。
而沉魚則是淚水漣漣,她知道自己必須離開常先生去找自己未婚夫婿了,她也的確挺喜歡岳娘子的,可是她依然有些捨不得常先生。
常軒在後面瞧著沉魚如同用那種離開巢的雛鳥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己老爹,心裡忽然想笑,不過還是忍下了,嚴肅地作出悲壯的神情來。阿福從旁自然看得清楚,抱著孩子的手肘輕輕碰了一下他,小聲叮囑說:「你去和那個柯鏢師說幾句話,可千萬別出什麼事。」阿福依然對柯鏢師不太放心得下。
柯鏢師遠遠站在岳娘子身後,此時正往這邊看著。他的目力極好,自然是將阿福這邊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清楚地感覺到了阿福對自己的敵意。
不過他並沒有什麼表情,他好像自始至終就是如同一桿標槍一般站著。曾經他是守在梧桐庵外的一具瘟神,送走了多少人性命,引得人憎惡不已。如今呢,他則是守在兩個弱女子身後的大山,要在這險惡多變的水路上護送著她們到達目的地。
常軒受了阿福的催促,果然走過來,和柯鏢師說話,無非是一些一路請多費心之類的。柯鏢師點頭,但沒說什麼,他也知道常軒但凡有其他選擇也不會選自己做鏢師的,不過既然對方選擇了,既然對方付了銀子,他就有責任好好地去做,所以他並不需要別人去說太多。
他是不會因為常軒的話而改變自己該去做的事情的。
常軒重新回到了阿福和常老爹身邊,正好阿福將懷中的閨女兒遞給了身後的奶娘抱著。轉手中,不知道那閨女兒怎麼笑了下,於是阿福被逗樂了,招呼常軒一起看,於是夫妻二人一起對著孩子笑了。
柯鏢師遠看著眼前的情景,眸子動了動,後來終於轉過頭去,看碧波江水,看流水湍湍。
他當然明白,依自己滿手曾經沾染的血腥,眼前這種情景是永遠不會屬於自己的。
而沉魚此時依然在擦眼淚,她眼巴巴地看著常老爹,仿佛被遺棄的小狗一般可憐。最後程舅舅終於看不下去了:「一個姑娘家,弄出這麼一副樣子,這一看就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兒!」程舅舅是真看不起啊!
沉魚棄岳娘子送給她的帕子而不顧,習慣性地拿衣擺擦了擦淚,委屈地回了一句:「我本來就是江上的漁戶出身嘛!」
程舅舅一聽這個,頓時沒音了。
江上的漁戶,他們居無定所,連個家都沒有,一輩子住在穿上,身上永遠是難以洗去的魚腥味。這樣的出身,甚至連普通小戶人家都不如的。
程舅舅黑著臉閉著嘴無話可說了,人家姑娘家都自己承認是最低賤的出身了,他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