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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8:59 作者: 初禾
「這不沒有灑嗎。」柳至秦笑了笑,從上衣口袋裡摸出兩雙用紙包著的筷子,遞給花崇一雙,甩了甩有點麻的右手,準備掰開筷子。
花崇一看就樂了,「蘭花指翹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柳至秦左手無名指動不了,掰筷子只能用拇指和食指,其餘三根指頭往外面別著,看起來和蘭花指沒差。
「那你幫我掰。」柳至秦索性把自己的筷子也遞給花崇。
「又沒笑你翹蘭花指。」花崇掰好,隨口問:「還痛不痛?」
「不痛,但平時幹個什麼都不方便。」柳至秦把黃豆燒排骨推到花崇面前,自己往飯盒裡舀了些番茄湯,「以前敲鍵盤兩隻手,現在只能用一隻手,麻煩。」
「我看看。」花崇放下筷子,牽住他的左手,在夾板上很輕地按了一下。
「吃飯。」柳至秦把手抽回來,往花崇碗裡夾牛肉和排骨,「案子要趁熱破,飯也要趁熱吃。」
花崇的吃飯速度,整個重案組就沒人趕得上,滿滿一盒幾分鐘就搞定,「尹子喬看樣子開罪的人不少。私生活混亂,沒有朋友,收入不穩定,抽大麻的錢說不定是跟人借的。」
「他身體上的傷,可能就是因為還不上錢而挨揍造成。」柳至秦也吃完了,「不過如果我是他的債主,他找我借了錢,長時間不還,我頂多威脅他,找人揍他就是其中一個方式,但不至於直接把他脖子給抹了。這對我有什麼好處?背上一條人命不說,也拿不回錢。」
「嗯。我也覺得這一點比較可疑。」花崇本來想抽菸,在兜里摸了一會兒,只摸到幾枚糖,於是自己剝了一枚,拋了兩枚給柳至秦,「小流氓起爭執太常見了,什麼群毆啊、剁手指啊、打斷肋骨啊、拿菸頭燙啊才是他們常用的招數。上來就割喉,割得還那麼利落,這不太正常。現場給我一種感覺——兇手不是圖財,也不是泄憤,當然更不是因為什麼爭執而激情殺人。兇手完全不在乎『儀式感』,只是想要尹子喬的命而已。這要麼是心理變態、殺人上癮,要麼是為了滅口。」
「我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柳至秦沒吃糖,拿在手裡玩,「尹子喬染毒,大麻雖然只是最初級的毒品,但終歸也是毒品。凡事一旦涉及毒品,就可能牽涉到犯罪。尹子喬會不會在無意間知道了什麼不該他知道的事,才引來殺身之禍?」
「有可能。」花崇點頭,「他的人際關係網絡比較複雜,排查需要的時間不少。對了,他的家人什麼時候到洛城來?」
柳至秦將飯盒、筷子等收進口袋裡,「他母親不願意來。說是早就沒這個兒子了,還說希望我們別去打攪她的生活。」
「連親生母親都不願意來看他最後一眼。」花崇感嘆道:「認識的人對他被殺害這件事也無動於衷。最想找到兇手的是我們這些陌生人。從某種程度上講,他這一生,過得也挺……」
挺慘?挺落魄?挺不值?
花崇沒有往下說,因為一時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似乎沒有哪個詞能夠完美概括尹子喬這一輩子。
細細想來,卻不是找不到合適的詞,是外人根本無法對一個死去之人的人生下任何定論。
尹子喬慘不慘,落魄不落魄,這23年過得值不值,只有尹子喬自己知道。
??
曹瀚辦事效率奇高,又在洛安區深扎了多年,自有一套找人的方法,中午剛過,就把穆茜寫在紙上的四個人一個不落地帶來了。
外號「螃蟹」的龐谷友是四人里的老大,平時在酒吧街橫著走,仗著會點兒拳腳功夫,又出社會得早,經常惹是生非,看不慣誰就找誰的麻煩,像個「低配版」的地頭蛇。前幾年洛城集中打黑,成規模的涉黑團伙銷聲匿跡,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現在還在號子裡蹲著。剩下的都是龐谷友這些不成氣候,卻拽得二五八萬的小流氓。這些人就像蒼蠅一樣,寄生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看上去很容易剷除,實際上卻比打掉正兒八經的涉黑團伙還難。
他們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怵的就是警察。
此時,龐谷友縮著肩膀坐在審訊椅上,不再像橫行霸道的螃蟹,而是像一隻被草繩綁得結結實實的螃蟹。
他賊眉鼠眼地瞥了瞥花崇,舔了半天嘴唇,「我,我最近什麼都沒做啊,老,老實得很。」
花崇不與他廢話,「前天晚上天洛站旁邊死了個人,你知道吧?」
「知道。」龐谷友咽著口水,頭上的黃毛大概是抹多了塑形水,看著不僅不酷,還髒兮兮的。
「知道是誰嗎?」花崇又問。
「不知道。」龐谷友捏緊手,「只,只知道死的是一個經常在附近唱歌的男,男的。」
花崇將打火機「啪」一聲扔在桌子上,「那男的叫尹子喬,今年年初被你和你的好兄弟揍過一回。怎麼,這麼快就沒印象了?」
龐谷友嚇出一臉的汗,那聲打火機掉在桌子上的響動聽在他耳朵里就像驚堂木,他打了個哆嗦,還沒反應過來就招了,「我也不是故意不讓他好過,他,他欠我錢!」
「欠多少?他找你借錢拿去幹什麼?」花崇問:「還有,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三千多。」龐谷友擦掉額頭的汗,聲音越來越小,「我在酒吧街也做點兒自己的生意,尹子喬跟我混過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