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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8:59 作者: 初禾
但自打鄭奇上了大學,家裡的氛圍就變得微妙。
「其實在小奇念高中時,就有些徵兆了。」況文說:「他不愛和家人交流,總是把自己關在臥室里。進出都不和人打招呼,就像家裡根本沒人一樣。如果我們不主動和他說話,他能悶上一天一夜。怎麼說呢,他對我還好,畢竟我沒有看著他長大,雖然也是一家人了,但還是親疏有別。」
「他不願意和我,還有爸媽交流。」鄭琳激動道:「他覺得我們剝奪了他的童年。但我們也是為他好。」
——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
從警以來,花崇已經多次聽到為人父母者如此傾述。他問:「也就是說,鄭奇來洛城之後,你們就幾乎斷了聯繫?」
「是他單方面想和我們斷絕往來。」況文遺憾道:「尤其不喜歡與爸交流,我和琳琳給他打電話,他還是會接的。其實他上大學之後性格開朗了許多,沒有念高中時那麼壓抑了。以前家裡給他的壓力大,他年紀又小,找不到紓解的辦法。成年後離家,來自家人的壓力相對小了,我聽說他大二時還當上了學生會主席。」
鄭琳又哭了,「請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我弟弟真是太可惜了,從小因為成績、學習吃盡了苦頭,從來沒好好玩過一次。眼看著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也找了份不錯的工作,怎麼就突然被人給害了啊!」
花崇沒有告訴鄭琳和況文,鄭奇那份不錯的工作早就被他自己給「作」掉了。
「鄭奇心理果然有問題。」在去往萬喬地產的路上,柳至秦邊開車邊說:「父母平凡了一輩子,指望子女有出息,望子成龍,結果卻是適得其反。」
「鄭家給他的壓力太大了,而且他出生的那個年代,國家實行的還是獨生子女政策,鄭家多生他一個,肯定被罰過款。」花崇將副駕的靠背調低,懶懶散散地靠著,眼睛半閉,跟快睡著似的,腦子卻一刻也沒歇下來,「他從小就被灌輸『只有勤奮學習才能出人頭地,才能開奔馳寶馬』,放學放假後別人家的孩子四處瘋玩,他面對的是補不完的課、做不完的作業。父母成天在他耳邊念叨『努力學習』,家裡還有個姐姐,可想而知,他的壓力有多大。」
「別人想的是今兒去哪裡玩,他想的是將來如何賺錢贍養父母和姐姐。」路口的紅燈亮了,柳至秦將車停在斑馬線外,「高考是一個轉折點,他離家來到洛城,終於擺脫了父母,表面上性格突然改變,從沉默寡言變得能言善辯。他應該是有意識想要改造自己,從他剛進學生會選擇的是外聯部就能看出他的心思。但可惜的是,他心理的陰影和肩頭的壓力仍然在。」
「沒錯,上網發泄就是他排解壓力的方法。」花崇說:「在網絡上肆無忌憚地造謠、罵人能夠給予他快丨感。現在誰都可以當道德裁判,去年我參加過一次犯罪心理研討,其中一節就講到『網絡暴力』,公安部的一位教授說,站在多數人一邊,對一小撮人或者某一個人進行語言裁罰的時候,會帶來凌駕於現實的成就感。而很多人在網上義正言辭地批判他人,出發點並非是『正義』,而是展示自己的『正確』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這是另一種形式的『秀』。」
紅燈換做綠燈,柳至秦隨著車流向前開去,「一般的網絡暴力不會引發現實中的糾紛,但如果非常嚴重呢?有沒有一種可能——鄭奇的過激行為摧毀了某個人的人生?事業?那個人在絕境之下報復?」
花崇沉默許久,「那這就不是一個單獨的案子了。如果你的假設成立,那麼那個人記恨的絕對不止鄭奇一人。因為網絡暴力無法由一個人造成。況且他殺害鄭奇的手段極其殘忍,這是恨到了骨子裡。鄭奇這個人心理有缺陷,慣於上網造謠,但我不認為他有本事獨自毀掉一個人的事業或者人生。」
「今天回去我得系統地查一查鄭奇的網絡記錄。」柳至秦說:「這案子我們了解到現在,脈絡半清不楚,最有可能給他引來殺身之禍的就是他在網上的言行。你說得對,照我剛才的分析,兇手肯定還想報復更多的人。我們必須阻止他。」
車向萬喬地產開去,花崇蹙眉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經過花鳥魚寵市場時,他突然道:「靠邊停一下。」
柳至秦有些意外,「你想去買花?」
「家裡的營養土沒有了,既然開到這裡來了,就順路去買一袋。」
柳至秦停好車,「花隊,你其實是想去散個步,順便換換思路吧?」
花崇開玩笑道:「你什麼都知道,肯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說完這句話,他就轉身朝市場走去,沒注意到柳至秦的唇角突然僵了一下。
營養土在市場進門處就有,花崇沒立即買,一邊想案子一邊往裡走,順便逗了逗奶聲奶氣叫著的小貓小狗。
走到一家熟識的寵物店時,他剛想進去,就被從裡面出來的人撞了一下。
「抱歉。」男人個頭很高,懷裡抱著一隻尚未成年的德牧,聲音低沉。
花崇一看,那德牧竟然是前不久被賣掉的二娃。
二娃很開心,沖他直叫喚。
老闆跑出來,滿臉喜氣,「喲,花花又來了!」
男人笑道:「我先走了。」
「行,記得別老餵肉啊,內臟少吃。」老闆說:「崽子還小,牛奶和蔬菜水果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