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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6:22 作者: 靡寶
    顧湘前兩天已經來看過老人了,墳前還有沒被雨水沖走的紙錢灰燼。她重新點了香,又燒了紙錢。孫東平獻上了花,然後跪在濕漉漉的石板上,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顧湘動容,鼻子發酸。

    「謝謝你們幫她辦了後事。」

    「舉手之勞。老人家生前待我很好。」孫東平說,「你知道的,我媽其實沒怎麼帶過我,我爸工作忙,家裡就我和保姆過日子。倒是在你這裡,還像是在家裡一樣。」

    顧湘輕聲說:「那時候我們親得就像一胞雙生似的。」

    「親兄妹不會好到我們那個程度。」孫東平笑。

    顧湘更正:「是姐弟,我大你五個月。」

    正因為大幾個月,顧湘提前過了十八歲生日。所以判刑的時候也以成年人量刑的。

    孫東平在墓邊坐了下來,拔了一根糙叼在嘴裡。一個公司老總,現在看著也像個小混混。

    顧湘笑著在他身旁坐下來,兩人一起望著山下河流奔騰朝東而去。這裡靠山望水,風水十分好。

    「顧湘。」

    「什麼?」

    「如果……如果我沒有和劉靜雲好上,那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顧湘看了看孫東平,「這樣的假設真沒意思。」

    孫東平gān笑,「是啊,真沒意思。」

    顧湘說:「你是要和她結婚的。你們會生一、兩個孩子,賺很多很多的錢,沒準將來還會投奔到資本主義國家認賊作父。」

    「說得好像你能預知一樣。」

    「有錢人的日子,不都是這麼過的嗎?」

    孫東平吐了嘴裡的糙杆。他很想抽菸,但是顧湘不喜歡他抽菸的。

    顧湘說:「東平,我有時候回憶以前的事,覺得我們大概是真的註定沒辦法在一起的。」

    「可是一切都是yīn差陽錯。」

    「一環套一環。」顧湘說,「我們從開始就一直糾纏到現在。」

    「可我沒後悔過。」孫東平凝視著顧湘的眼睛,「在國外的那段時間,我以為我可以望了你,我以為可以放下。但是等重新見到你,心裡就像死火山一下復活了一樣,控制都控制不住。這裡,」孫東平把手壓在胸口,「這裡,不受我控制的。」

    顧湘眼神痴了一樣。

    「都是我的錯。」孫東平喃喃。

    顧湘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溫暖,孫東平的手冰涼。孫東平就像雪地里尋著一點火一樣,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東平,我也沒後悔過。」

    老人的烤瓷像是孫東平親手選的,老太太面帶微笑,親切和藹,此刻正望著墳前的年輕男女。一陣風過,燭火搖曳,像是老人在笑一樣。

    兩人燒完了紙錢,沿著原路下山。

    孫東平邊走邊問顧湘:「錢家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老爺子給了你一大筆遺產?」

    顧湘嗤笑,「你的耳報神是誰呀?業務也太不過關了。」

    孫東平臉有點發熱,「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

    「就是給了我一串金項鍊。」顧湘輕描淡寫,「對於我來說,它就項鍊,對於錢家人來說,那是長房什麼的證明。有錢人家的事,我是搞不懂的。只知道錢家子孫都想要這串項鍊。」

    「那這事還能消停?」孫東平又氣又好笑,「你躲起來也不是辦法。要不我出面……」

    「不用了。」顧湘說,「我已經有主意了。」

    「什麼?」

    「價高者得咯。」顧湘有點小小的洋洋自得,「活了二十多年,我知道人不能和錢做對。而且我抓著項鍊不放,也是在為難錢家人。我這人最煩的就是和人糾纏不清。」說到這裡,她瞟了孫東平一眼。孫東平臉色白了。

    顧湘繼續說:「總之,這次回去後,我就會把這事了解了。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你把你自己那攤子事理清楚都不錯了。」

    「原來你都有主意了。」孫東平的聲音聽起來反而有點失落。

    他本來一腔熱血跑過來,就想著危難時刻出手相助。八年前他無能為力,八年後他已經有這個能力了。可是等裝備齊全地趕來了,卻被告知人家已經有了解決辦法。這就好比擦槍八年等著上戰場的士兵,被通知戰爭已經結束了。

    他落寞,他鬱悶,他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樹樁。寒風瀟瀟,孫少爺蹲在路邊,頭冒黑煙。

    顧湘走了一陣,沒見他跟過來,只好回去找。這荒山野嶺的,走散了挺麻煩的。這些年封山育林做得好,聽說山里已經有láng了。孫東平倒不至於被láng叼走,只是萬一滾下山了就麻煩了。

    顧湘胡思亂想地走過來,看到孫東平那樣,本來對他還有怨念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這人資產十數億,掌管著大商場和連鎖超市,誰信?

    「我說,雖然路邊沒人,你就不能到樹後面方便嗎?」

    孫東平哀怨地抬頭望她,「顧湘……」

    「gān嗎?」顧湘不耐煩。山上公車少,錯過了這班,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孫東平目光委屈,說:「我腳扭著了。」

    破繭6

    張其瑞走出會議室,小於匆匆迎了上來,把手機遞給他。

    「張總,您開會的時候,有位劉小姐打電話找你,似乎很急的樣子。」

    張其瑞一看來電顯示,寫著劉靜雲三個字。他立刻撥通了電話,走到陽台上。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劉靜雲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其瑞,打攪你了,很不好意思。我想向你打聽個事。」

    「你別急。」張其瑞好言道,「出了什麼事了?」

    「那個……」劉靜雲猶豫了一下,才說,「你知道孫東平在哪裡嗎?」

    張其瑞怔了一下,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繞開問題,反問:「怎麼了?」

    「我聯繫不上他,大家都聯繫不上他。」劉靜雲又急又怒,「他昨天說要去開會,然後就沒有音訊。我今天打了一整天電話,都接不通。我……他……他是不是和顧湘在一塊兒?」

    張其瑞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一絲秘密被窺探了的驚慌。他早料到孫東平會去找顧湘,只是沒想到後面還有劉靜雲這麼一出。

    劉靜雲隔著電話,看不到張其瑞的臉色。她也是慌了神,自顧解釋道:「我並不是查崗什麼的……我家裡來電話,說我爸舊病發了,送醫院去了。我這就得回去,可是偏偏聯繫不上孫東平。我也就是瞎猜的,如果他不在你那就算了。你別介意……」

    「你在機場?」張其瑞聽到了電話里的機場廣播聲。

    「哦,是啊。」劉靜雲說,「我買了最近一班的飛機票。」

    「哪個機場,幾點的?」

    「浦東,一點二十。」

    張其瑞看表,現在是十二點半。

    「你等我一下。」張其瑞掛了電話,轉頭吩咐何知芳,「我要出門一趟,有文件發我郵箱。」

    何知芳傻眼了,「那今天下午的會……」

    「又不是我主持,缺席也不要緊。」張其瑞穿上外套,提著公文包就往電梯走。他喊上了小於,「開車送我去浦東機場。小何,立刻查一下最近一班去南市的飛機。」

    何知芳苦著臉追著他跑,「張總,那您什麼時候回來呀?」

    「不清楚。」張其瑞面無表qíng。電梯門合上了。

    劉靜雲在候機廳里百無聊賴地坐著。剛才和媽媽通過電話,知道父親只是闌尾炎,已經出了手術室,沒有大礙了。她虛驚一場,轉頭一想,又十分愧疚。

    她留學九年,一直東奔西跑,即便回國了,也跟著孫東平在上海安家,沒有侍奉過家裡老父母。雖然雖然說每個月都要給家裡錢,可是到底不比兒女在身邊的好。

    她又試著打孫東平的電話,依舊是忙音。徐楊也都找不到孫東平,只說大概在開會。她顯然話裡有話,眼神有點閃躲。

    劉靜雲煩躁地把手機丟回皮包里。

    前天兩人吵了一架後,氣氛始終沒有恢復到原先。昨天他一大早就去趕飛機,然後就再沒消息,仿佛那飛機墜毀在大山里了一樣。

    以前孫東平出差,哪次不一天打兩三個電話回來的?最近別說他上班整天都沒一通電話,人一出去就和掉進了時間黑dòng里一樣。

    一個男人的心在不在你身上,是很容易察覺出來的。孫東平不是那種能三心二意的人,他專心對你時,那種幸福就像汪洋一樣。他如果心變了,又能把人一下丟到沙漠裡。

    這一個多月來的魂不守舍,其實再明顯不過。她以前怎麼沒想到過是因為孫東平終於找到了顧湘呢?

    顧湘……孫東平和顧湘在一起的時候,她已經出國了,並不知道他們兩人有著怎麼樣轟動的戀qíng。只是她當初還一派天真地對張其瑞預言過兩人肯定會在一起的。怎麼她後來飛蛾撲火地愛上了孫東平的時候,都沒回頭想想自己當年說過的話呢?

    劉靜雲長嘆一聲。

    「靜雲。」有人走到她面前。

    劉靜雲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張其瑞笑了笑,卻是一派從容自然。

    「我陪你走一趟吧。」

    「可是……」

    「你一個人肯定也忙不過來。」

    的確是。劉媽媽身體不好,平時都還需要劉父照顧。劉靜雲這次回家,肯定要家裡醫院兩頭跑的。

    張其瑞說:「你也別太擔心,別把自己也弄病了才是。」

    「謝謝。」劉靜雲沖他感激一笑,「我沒想麻煩你的。只是真的聯繫不上孫東平……」

    張其瑞笑得雲淡風輕的,心裡卻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照理說孫東平現在也該在南市陪在顧湘身邊。萬一四個人就這麼天南海北地在大街上碰上了,不知道會是怎麼一個滑稽場面。

    只是這個想法也是在他心頭一晃而過,不留痕跡。這時候廣播通知登機,張其瑞幫著劉靜雲提起行李,兩人朝檢票口走去。

    破繭7

    等到了南市,趕到醫院,劉父已經從麻藥中醒過來了。傷口很疼,他臉色不怎麼好,不過看到女兒這麼快就從上海飛來看他,他十分高興。等到看到跟著女兒走進病房的那個男人,劉校長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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