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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6:22 作者: 靡寶
    第八章破繭1

    顧湘在整個中國大地回暖的時候,回到了家鄉。

    她心想,自己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去上海時那個膽小瑟縮,衣衫寒酸的女孩子,只經歷了短短半年的洗禮,就已經變成了一個落落大方,衣衫得體的都市女子。

    這個座城市半年沒見,又有不少大變化。幸好外婆的小樓還是老樣子。這片房子當年qiáng拆不成,居然一直保留至今。這年頭地皮飛漲,即使在去年南部房價大跌的時候,這裡的賣價也依然驚人。顧湘也算過,如果將來這裡的房子出手,她怎麼也算是個小富婆了。

    父親一家還是老樣子。小賣部的生意還不錯。顧湘在店裡坐了半個鐘頭,繼母一直不停地招呼客人。顧建國的腎一直養著,顧湘這半年也沒少給他錢買藥,所以他看上去氣色還不錯。

    弟弟顧敏談了一個女朋友,把人家女孩肚子搞大了,不得不結婚。林淑雯變著法子問著外婆那棟老房子的事,想讓小兩口住過去。丈夫呵斥了她幾句,林淑雯生著悶氣回裡屋去了。

    顧建國對女兒說:「你別理她。你弟弟結婚的事,我們自己可以打點。平時已經要了你夠多錢的了,你也不容易。」

    顧湘也知道。繼母一個沒文化的女人,嫁的男人身體不好,生的孩子又不爭氣,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cao持生意。其實她的一生比顧湘要悲哀多了。顧湘同qíng她。

    顧湘對父親說:「我給你的錢,你也別省著,該花就花。」

    父親問:「你在上海還好嗎?吃住習慣不?找對象了嗎?」

    顧湘啼笑皆非,「找什麼對象啊?誰會看得起我?」

    顧建國十分愧疚,「你是個好姑娘呀,就是被害苦了。」

    「過去的事就別說了。」顧湘不想總提起往事,「我回來給外婆上墳的。聽說終於有開發商要買老房子那塊地了,我也打算把房子賣了。」

    「你要賣房子?」顧建國驚訝,「那以後你回來住哪裡呀?」

    「旅館吧。」顧湘說,「找個住的地方還不容易?」

    「這麼說來,你是打算在上海定下來了?」

    「大概吧。」顧湘也沒有回答得很肯定,「我是在那裡重新站起來的,所以想試著在那裡繼續奮鬥下去。」

    顧建國回頭看了看裡屋,林淑雯正開著電視看連續劇,聲音放得很大,全然不顧外面的人在談話。

    他也放心了些,低聲對女兒說:「你奶奶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金鐲子,說是給顧家長房媳婦的。我沒告訴你林姨這事。你這次回來,就把鐲子帶走吧,以後可以給你的孩子,當作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一片心意。」

    顧湘笑了笑,「大概我今年真的走財運呢。」

    老父握著女兒的手,自責道:「你在外面工作,更要對自己好一點。如今還是有好男人的,找一個合適的結婚吧,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了家後,日子會過得輕鬆一點。」

    顧湘滿口應下。她總不能和老父說她這輩子估計都嫁不出去了吧。

    外婆的房子原先租給了兩對來打工的小夫妻,恰好他們退租。顧湘糙糙收拾了一下,暫時住了下來。

    晚上她一個人躺在chuáng上,左鄰右舍家裡傳來說話聲、電視聲、小孩子哭鬧聲。這都是她從小聽到大的聲音,現在聽來,是那麼親切。她這個時候才切切實實地感覺自己到家了。

    離家幾天,也不知道富貴會不會想她。

    次日醒來,發現外面下著小雨。都快忘了南方的chūn天有多cháo濕,這雨一落地,不下到入夏是不會停的。

    顧湘正在考慮要不要頂著雨出門,就看到有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停在了樓下。院門擋著,她看不清來人,不過很快就聽到了敲門聲。

    鄰居一個小姑娘跑出去開門,過來片刻又跑回來,衝著樓上喊:「顧姐姐,有人找你。」

    顧湘拉開門望下看。孫東平風塵僕僕的身影隔著宛如雲煙的雨簾,站在院門的小棚底下,還提著一個半大的行李箱,正抬頭望著她笑。

    這qíng景仿佛就像一下倒回去了八、九年,那個少年推著單車站在那個位置等著接她上學。也是那樣欣喜的笑容,也是那樣明亮的目光。

    顧湘的眼睛一陣熱。

    破繭2

    孫東平沖她喊:「下雨,你別下來了,我這就上去。」

    顧湘站著不動,呆呆地看著這個男人一步一步走了上來。直到孫東平站在了她的面前,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發梢的水珠和眼睛亮晶晶的光芒,這才反應過來。是他沒錯。

    「你怎麼來了?」張口只問得出這麼一句。

    孫東平態度自然得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他繞過顧湘進了屋,把行李往地上一丟,自己去廚房倒了牛奶喝。

    顧湘跟了過去,追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怎麼找來啦?」

    孫東平回頭沖她笑,「沒事。就是聽說你惹上了一點麻煩。張其瑞告訴我你回來給外婆上墳了。我想起我也沒給老人家上過墳,於是就跟過來了。」

    理由倒挺充分的。顧湘也覺得外婆當年那麼喜愛孫東平的,他的確應該去墳頭給老人家獻一束花。

    「這裡變化不大呀。」孫東平四下望了望,看到顧湘的房間,還挺興奮的,「你還記得嗎?我當年就是朝這扇窗戶丟小石頭。然後你就會把頭探出來。」

    顧湘笑起來,「怎麼會忘。有幾次你都控制不住力道,把我家窗玻璃砸爛了。」

    孫東平嘿嘿笑了笑,又摸摸肚子,跑回廚房。

    顧湘看著孫東平在廚房裡東弄西弄,從冰箱裡把她昨天買的蛋拿了出來,然後竟然刷起了鍋。

    「你要做什麼?」

    「早飯呀。」孫東平理所當然道,「我趕早班飛機來的,飛機上只吃了一個小麵包,現在餓死了。你吃了早飯了嗎?我一起做了。」

    顧湘呆呆地問:「你會做飯了?」

    以前的孫東平,連鹽和味jīng都分不清,連開水都不會燒。他現在竟然會做飯了!

    「在英國的時候學會的。」孫東平熟練地打燃了煤氣,把鍋燒gān,然後倒上油。等到油熱了,他單手拿著蛋在鍋沿上一敲,在把蛋打進鍋里。兩個蛋下鍋後一會兒,他端起鍋一顛,jī蛋在空中翻了一個面,落進鍋里,煎得滋滋響。

    顧湘默默看著。那麼熟練流暢的動作,不知道有多少個早晨,他都是這樣在廚房裡忙碌,為另外一個女人準備著早飯。

    顯然,劉靜雲真的把他訓練得很好,很好。

    「我記得你喜歡吃嫩一點的。」孫東平關了火,又洗了兩個盤子,把jī蛋分開盛好。然後又倒了兩杯牛奶。

    「一會兒等雨小了,可以去吃路口的煎餅果子。」孫東平把一個盤子遞到顧湘手裡,「我過來的時候看到那家小攤居然還開著,很驚訝呢。你還記得嗎?我們兩個以前總在他們家買煎餅吃。」

    「我記得。」顧湘低頭,聞著煎jī蛋的濃香,「你總要人家多加一點香菜和海鮮醬,打兩個jī蛋。」

    孫東平點頭笑,「老闆手藝很好,打兩個jī蛋都可以即把jī蛋做熟,又不會把餅煎糊。」

    「我昨天還去學校繞了一圈,校門口那家雲吞店也還開著呢。」顧湘說,「老闆已經不認得我了。不過我提到了你,他居然還記得。」

    「還記得我?」

    「記得你和曾敬他們打賭,一口氣吃了四碗雲吞麵。」顧湘笑道,「我覺得很少有人能忘的吧?」

    「啊呀!那次呀!」孫東平也想了起來,「為什麼事打賭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那次真的吃得很撐。」

    撐得故意裝做走不動路,大半個身子都靠在顧湘身上,要他扶著自己走路。顧湘臉都紅透了,卻還是盡力扶著他。他低頭就看到她紅得透明的耳朵,那麼可愛,於是湊過去咬了一口。顧湘嚇了一跳,手一軟,他就跌在了地上。

    風chuī得老舊的窗戶咯吱咯吱響,把兩人都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孫東平來得很倉促,並沒有訂旅館。他工作繁忙,其實後天就要回上海,不想住得太遠了。顧湘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客房收拾了一下,讓他這兩天暫時住這裡。

    孫東平十分高興地住了下來,一點也不介意散發著霉味的被子。

    破繭3

    因為下雨的原因,他們這一整天都沒出門。屋裡只有一台老電視,只收得到中央台和地方一台,效果也不大好。兩人實在無聊,於是顧湘又煮了一大鍋毛豆,兩人一邊剝豆子吃,一邊看中央台的新聞。

    「劉靜雲知道你來嗎?」

    「我說我出差。」

    顧湘瞟了孫東平一眼,「為什不和她說實話?」

    「怕她多想。」孫東平嘆氣,「她光是知道我和你重逢了,就和我冷戰了幾天。」

    「女人從來不喜歡和另外一個女人競爭。」顧湘不住冷笑了一下,「而且她很聰明的,你能騙她多久?」

    「不知道。」孫東平老實說,「可是我覺得有些事,她不用知道的好。」

    「那你是在保護她。」

    「我當然要保護她。」

    「你要真心保護她,就不該再和我見面了。眼巴巴地跑過來,坐在這裡吃毛豆,我要是她,肯定要放火燒房子了。」

    「你才不會呢。」孫東平笑,「劉靜雲會放火燒房子的,你沒這膽量。」

    顧湘被鄙視了,十分鬱悶,「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懦弱的小姑娘了。」

    「你當年也沒懦弱啊。」孫東平說,「你做的事,換我都做不到的。」

    顧湘沒說話,還是悶悶不樂的。

    孫東平撓了撓頭,投降了:「好好!我明天給外婆上完墳,晚上就回去。這下你滿意了吧?」

    顧湘白他一眼,「關我什麼事?」

    孫東平也鬱悶了,蹲在旁邊埋頭剝毛豆,剝好了半碗,捧到顧湘面前,忠犬一樣討好地看著她。他們倆以前就這樣,孫東平其實不喜歡吃毛豆,總是剝了給顧湘吃。

    顧湘哭笑不得。男人比起八年前,五官俊朗了許多,肩膀也更加寬厚,神qíng淡定,姿態從容。可是她卻可以看到他身體裡那個還沒有長大的少年,正手足無措地坐在那裡,一臉愁容,內心充滿了掙扎。

    不知道怎麼的,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個衝動、任xing又愛撒嬌的孩子。看他和劉靜雲在一起,反倒像個成熟穩重又深沉的男人。一個男人也有這麼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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