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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6:22 作者: 靡寶
錢老先生終於怒到極致,一拐杖打碎了花瓶。保姆和顧湘匆忙跑了出去。
老先生疲憊地嘆氣,對顧湘說:「你叫他們走,我不想看到他們。」
錢先生聽到了,大聲嚷嚷:「我就知道,你始終偏心大哥的!你總是想把家產給他……」
他太太和保姆半拉著把他勸走了。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老人家頹廢地坐在輪椅里,寂寞地看著懷表里亡妻的照片。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點萎縮,顯然兒子媳婦的來訪對於他來說絲毫都沒有親人見面的喜悅,反而是一場折磨。
顧湘默默地把打碎的花瓶打掃gān淨了,然後給老人倒了一杯熱茶。
錢老先生收起懷表,對顧湘說:「下次他們再來找我,你要替我攔下來。」
顧湘點頭。
老人不住搖頭,「大兒子一心忙著做生意,根本就不來看我。小兒子倒是肯來看我,卻是為了分家產。女兒嫁了出去,自己身體也不好。孫子們都小,也都還不懂事。唉,可惜老伴走得太早了……」
顧湘安慰他:「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也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享自己的福就行了。」
「我哪裡有什麼福?」錢老先生苦笑,「你還年輕,你不懂。這種寂寞,比慢刀子殺人還痛苦。」
其實顧湘懂的。或許沒有錢老先生這樣體會得那麼深刻,但是她是懂的。
老爺子說:「你這麼乖巧,你家老人才真的有福氣。」
顧湘自嘲地一笑,「我不乖,我以前做錯過事,讓我外婆很傷心。」
「你說過你是外婆帶大的。」
「是的。」顧湘憂傷地說,「可惜外婆也去世得早,我沒能孝敬她。」
「你是個好姑娘。」錢老爺子拍了拍顧湘的手,「我的孩子要有一半像你,我都不知道多高興了。」
「您的兒子們都是做大事的,還是不要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好。」
「你才不無為呢!來,給我讀報紙吧。你發法語口語進步很大哦。」
「還多虧了您的指導啊。」
顧湘伸手去拿報紙。手指還沒夠到,胸口卻像被什麼人突然捶了一拳。她猛地抽了一口氣,手不小心碰到了了茶杯,茶差點潑了出來。
「小顧,怎麼啦?」錢老先生關切地問,「你哪裡不舒服?」
顧湘搖了搖頭,她自己都很迷惑。自己身體很健康,好吃好睡的,那剛才那陣心臟亂跳是怎麼回事?
先前已經消失了的那種不安的感覺不知不覺又瀰漫在了她的心頭。
孫東平使盡渾身解數,終於打發走了一位渾身珠寶又濃妝艷抹的胖太太。他長吁了一口氣,悄悄抹汗。
曾敬端著酒笑嘻嘻地跑過來,「金太太怎麼樣?」
「原來她姓金啊。」孫東平接過酒,「我只知道我差點沒有被她身上的香水給熏死。那味道聞起來就像……」
「噴了香水的廁所!」
「謝謝!」孫東平誇張地翻了一個白眼,「這個形容才是最確切的!你們家的親戚怎麼都那麼奇怪?不是chūn心大動急著嫁人的姑娘,就是富態八卦的大媽。」
「那你還想見到什麼?」曾敬朝劉靜雲的方向努了一下嘴,「碗裡已經有了,就別老想再從鍋里找什麼了。」
「去你的!」孫東平和他碰了一下杯。
「說真的。」曾敬問,「你們什麼時候辦事啊?」
「這麼急著想把我給的禮金還回來啊?」孫東平大笑。
劉靜雲和女客寒暄了一圈,過來找孫東平,「東平,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席了,你大哥呢?」
「對哦!」孫東平急忙掏手機,「他和我說他昨天就從杭州回上海了,我等他打電話給我,結果到現在也還沒打。」
「你那個要來蹭飯的外姓大哥?」曾敬問。
「就是我繼父的兒子。」孫東平一邊說一邊撥電話,「你還記得他吧?以前見過的,那時候我們還讀高中,他在讀大學,又是國外長大的,我們都覺得他很酷啊。」
「我記得。」曾敬想起來了,「穿皮衣皮褲的,是不是?」
「皮衣皮褲?」劉靜雲笑了。
「他以前是搖滾青年。」孫東平沖劉靜雲擠了一下眼,「餵?愷希呀,是我。你在酒店吧?對……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同學結婚吧?你今天要沒事,就下來大家一起吃頓飯好了。」
孫東平剛掛斷電話,劉靜雲就激動地使勁扯他袖子,「你看,是徐楊姐!」
「她有什麼好看的?」孫東平不解,大家從小一張桌子吃飯,幾根眉毛都數得清了。
「你看她身邊的人是誰?」
鐵娘子徐楊女士身邊的男伴,正是鄰家大哥林家俊先生。林家俊算不上多英俊,卻特別有一種成熟穩重,理xing睿智的氣質,很是吸引女xing。他今年三十五歲了,自己經營著一家連鎖裝潢公司。在上海這樣一個物yù橫流的大都市裡,他是一個低調又成功的生意人。
「終於走到一起了?」劉靜雲低聲問孫東平。
「不知道啊。」孫東平聳肩,「他們兩個拉拉扯扯也有十五年了吧?林大哥原本就想娶她,她不肯,非要gān事業。他們要是生了個孩子……」
「都可以念初中了。」曾敬補充完整。
平日裡一副女青天面孔的徐楊對著林家俊,居然也笑容婉約,眼神明媚。劉靜雲覺得十分有趣。
「這就是婚禮啊,總有你意想不到的事qíng發生。」
孫東平看著兩個有點眼熟的中年婦女朝他們走過來,不禁哀嘆道:「還有你幾乎已經遺忘了的人從地下冒出來。」
他qiáng打起jīng神去應付這兩個難纏的阿姨。
潘愷希是打著呵欠走房門,端正的臉上還帶著宿醉的疲憊。他參加的那個會議已經結束了,因為有假,便打算在國內多待幾天。他昨天還和朋友在杭州茶館裡喝茶打牌,玩到半夜,今天一早回到上海,又被一通電話叫醒,通知他下樓吃酒席。
顧湘正和推著車從東來閣里走出來,她剛打掃完衛生,接下來就要去為錢老先生取今天的午飯。
走廊里就他們兩個人,顧湘抬頭就看到了潘愷希。
我知道我很囉嗦,不過我就是喜歡長長的鋪墊啊鋪墊,惡趣味~~
重逢4
顧湘看到他,一下回想起昨天的遭遇,臉色頓時有點難看。她倒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昨天的事件導致的後面一連串不愉快的反應,讓她心有餘悸,下意識地就想離這個罪魁禍首遠一點。
潘愷希卻是十分真誠地過來道歉的,「昨天的事,我十二萬分地對不起你。是我太莽撞了,沒有管理好我的客人。給你帶來那麼大的不便,我實在太抱歉了!」
對方這麼慎重其事地道歉,顧湘也不好意思繼續板著臉。她勉qiáng笑了一下,說:「沒事的,潘先生,那只是個意外。」
潘愷希打量她,「你昨天都昏到了,怎麼今天又來上班了?你身體沒事了嗎?」
「我沒事。今天很忙,人少事多,我來替班的。」
「是暈血嗎?」到底是醫生,有職業習慣,「上次那個女客人房裡打架的時候,沒見你昏倒啊。」
「我只是被嚇著了。」顧湘並不想同他解釋那麼多。
潘愷希沮喪,「顯然是生我的氣了。」
顧湘為他的孩子氣笑了起來,「不會的,潘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還有工作要做。」
「對了,」潘愷希問:「樓下禮堂是幾樓?」
「一樓和二樓都有禮堂,您是要去哪裡?」
潘愷希說:「我親戚的朋友結婚,要去吃酒。」
「是不是姓曾的?」天下還真有這麼巧的事?
「好像是呢。」潘愷希想了想,「是我弟弟的同學,我並不熟。」
「哦……曾家的婚禮在二樓牡丹堂,一號電梯可以直達,」
顧湘不記得自己有姓潘的同學,不過或許是曾敬的大學同學。緣分還真是奇妙,那人qíng關係纏纏繞繞,會牽到一個你就在你身邊,可是你完全聯想不到的人的身上。
而且,曾敬家到底什麼來頭,怎麼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去吃他的喜酒似的。顧湘覺得挺好笑的。
潘愷希走進電梯,按了樓層,電梯門在緩緩合上。
「請等一下!」顧湘匆匆追了過來。
潘愷希反應敏捷,一把攔在門上,電梯門又分開了。
「那個……」顧湘跑到了跟前,才覺得自己衝動了。
她能說什麼,叫潘愷希代替她去給曾敬送上一句祝福嗎?
張其瑞說過,外婆的後事,曾敬也出了一份力氣。如今他結婚,她應該去當面祝賀和道謝的。可是既然張其瑞都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就說明曾敬也還不知道她的qíng況。她一向是遵從張其瑞的決定的。張其瑞既然決定不告訴她,那她就可以繼續裝作不知道。
「有什麼事嗎?」潘愷希問。
顧湘斟酌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電梯門再度合上,女孩子清秀卻有點不安之色的面容消失在門後。電梯開始下降。
潘愷希臉上還帶著疑惑的神色,為剛才顧湘那句沒說出來的話納悶。還有,他提到新郎姓曾的時候,臉上那抹說不清道不名的表qíng。似乎是喜悅,又有點憂傷。
難道是老qíng人?
潘愷希笑著搖頭。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居然也還會有這種小女生才有的玫瑰色幻想。
打起jīng神來到禮堂,孫東平帶著他去見曾敬。潘愷希見到了曾敬才想了起來,以前是見過的。
那年他跟著父親從加拿大來到北京,見到了未來的繼母,還有她的兒子,也就是孫東平。少年人對他又是戒備又有些敬仰,他和他那群兄弟們曾經和潘愷希一起喝酒、打桌球、騎機車、追逐女孩子。
潘愷希後來有時候還很懷念那個暑假。他還記得那時候孫東平身邊有個小女朋友。馬尾辮,樸素的連衣裙,有些瘦,不大愛說話。那女孩跟他現在這個未婚妻比起來,猶如山jī比鳳凰,可是孫東平卻對她如珠如寶似的,恨不得心都掏出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