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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6:22 作者: 靡寶
大概是多心了。
顧湘眼見一樁大好的生意要泡湯,急忙挽救,「小姐,三個八十如何?這價錢走到哪裡都是最便宜的了。不信你去別的地方問問。」
蔣安琦抱歉地笑笑,拉著張其瑞走開。
「小姐……」
「算了,小顧,生意還有的是!」李大姐在旁邊勸了勸。
張其瑞有點走神,被女伴拉著走了幾步,聽到李大姐這麼一說,又回頭望了顧湘一眼。那視線帶著疑惑和驚訝,讓顧湘也怔了一下。她莫名其妙,
「這人你認識嗎?」李大姐湊過來問。
顧湘想了想,搖頭,「不認識啊。長這麼帥,即使見過就忘不了的吧。」
「可看你的眼神挺奇怪的呢。」
顧湘笑笑,「大概沒見過這樣降價的。」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回到先前撿回來的那個小包上。這是個布包,打濕還不打緊,就是弄髒了不好洗。顧湘怪心疼地擦著水,心想又有二十塊錢泡湯了。
到了晚上十點多,今天帶來的貨果真不負期望地賣完了。顧湘請李大姐吃了一碗涼粉,然後收拾好攤子,踩著單車回了家。
小區里還停熱鬧的。在葡萄藤下話家常的婦女們還沒散去,談戀愛的年輕人也都還躲在yīn影里說著qíng話。月色那麼好,秋夜的風清涼舒慡,正是花好月圓時。
顧湘騎車路過的時候,就聽到一個小青年低聲對女友說:「不許看別人,你是我的女人!」
她的眉毛輕顫了一下,臉上浮現出飄渺又苦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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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其瑞進了旅館房間的門,脫了鞋,立刻去浴室放洗澡水。南方cháo濕,沒有走多久就是一身汗,這對於有輕微潔癖的他來說,並不怎麼好受。
蔣安琦跟在他身後,體貼地擰了一塊濕毛巾遞過去,「擦擦吧,一頭的汗。」
張其瑞接過毛巾,沖她笑了笑。
蔣安琦靠在浴室門口,看著張其瑞擦臉,試水溫,解開上衣,開始解衣服。
「你……你回自己房間吧。」張其瑞看到她還在,停了下來,「明天還有行程,早點休息。」
蔣安琦咬著下唇,試探著問:「其瑞哥,你沒關係吧?從夜市回來一路都沒說話,好像有什麼心事。」
「沒有的事。」張其瑞淡然道,「只是這天太熱了,不怎麼習慣。」
蔣安琦盯著他看。這個男人有心事。
張其瑞是怎麼樣的男人,認識他三年的蔣安琦最清楚不過。這個男人看著斯文儒雅,脾氣也很好,但是城府卻是相當深,從來不顯然露水,說過做事,一絲不苟,旁人從來抓不著他半點紕漏。但是此刻他雖然嘴裡說著不認識,但是一連串動作里的焦躁卻泄漏了內心的不安。
「別想動想西的了。」張其瑞似乎知道蔣安琦的心思,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早點回去休息了,明天要早起趕旅遊班車呢。」
蔣安琦撒嬌,靠著門不肯走,「真是累死了。要不我們提前回家吧?媽媽從加拿大回來了,總是念著想見見你了。」
張其瑞依舊淡淡笑著,「我還沒玩夠呢。難得一個假。一回去就要被老頭子抓去做事,又沒得休息了。好了,回去吧,我要洗澡了。」
蔣安琦見他還是不同意,不免賭起了氣,轉身就走。張其瑞也沒勸亦沒攔,假裝不知道一樣,送了她出門,隨手就把門關上了。
蔣安琦等著他拉住自己道歉,卻只等來身後大門關上的聲音。她鮮少收過這樣的對待,氣得跺腳甩手。可是張其瑞就是這種看著溫柔,其實心腸硬冷的人,氣也沒有辦法,只好乖乖回自己的房去。
浴室里的水聲還嘩嘩地響個不停。張其瑞脫了腕錶擱在洗漱台上,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眉頭緊鎖著。
有點像……那個人,但是未必就是她。
事qíng都過去那麼久了,這些年也沒有半點她的消息。高中同學聚會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迴避提到她,連老師都不肯提她的名字。畢竟那件事鬧得那麼大,始終是學校的醜聞。而且她也算是落難了,但以前人確實挺好的,同學們都喜歡她。所以這時候背後說她閒話,未免也有些不厚道。
而且這裡離家鄉也隔得挺遠的,她沒道理跑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謀生。
張其瑞困惑地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了想,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國際長途反應慢些,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響起聲音。沒人接,轉到留言箱,熟悉的聲音一遍英文一遍中文地說著,要對方留下口信。張其瑞捏著手機掂量了一下,掛斷了。
還是先打聽清楚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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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湘再度被富貴壓胸而醒。只是這次她做的噩夢是漫天都在下鈔票,人人都去撿,可只有她看得著卻撿不著,到手的都是廢紙。
會做這樣的夢,自然是因為窮瘋了的緣故。白天做工到一半,房東登門來收房租,通知下個月起要加租金了。
「對門王太婆的房子都收四百了,我只給你加五十塊,已經算很照顧的啦。我這也是沒辦法,自己的日子都過不下去咯!」天下的房東都認為自己比房客還窮。
顧湘本來想說人家王老太太的房子又大又新,還包水電。可是既然她租不起王家的房子,也就不要嫌棄這家的房子貴了。
不過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何必那麼挑剔呢?她總歸是要回到來時的那個小鎮,回到祖母的那間小屋裡的。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天下何其大,人海茫茫,也只有那間簡陋的小屋才是她的歸宿。
傍晚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很yīn了,等到了旅遊街把攤子擺出來,天上就落起了雨。
南方秋天的雨,比起夏天的bào雨可是絲毫不遜色。先是huáng豆大的一陣急先鋒,打得路人奔走逃竄,然後轉成中雨,淅淅瀝瀝地慢條斯理地落著。地上濕漉漉的,水槽嘩嘩響。
旅遊區統一的貨攤都有遮雨棚,顧湘她們倒不用擔心淋成落湯jī。可是下雨天客人少,生意比往常要難做一倍。既然沒什麼客人,顧湘便一邊同李大姐閒拉家常,一邊幫著她串項鍊珠子。
「錢真是不好賺啊,來的難,花的快。生活費、女兒學費,一下就去了一半,萬一再生個病什麼的,就全完了。」李大姐連連搖頭,「小顧啊,你聽我說一句。你大姐我這把年紀是已經沒什麼指望了,你還年輕,早點找個合適的男人嫁了,有人照顧。即便要吃苦,兩人也比一個人挨著要好。」
顧湘低著頭笑,眼裡暗沉沉地沒有光芒,嘴裡卻應著:「我知道了,我會留意的。」
有客人走到攤子前。李大姐抬頭看,驚訝了一下,立刻推了推顧湘。
顧湘轉過頭去,看到昨天那個男人。還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有條不紊地,帶著一副清高的派頭,顯然平日裡是個養尊處優的人。只是人太小氣了,白白可惜了這張俊逸的容貌。
來者是客,顧湘放下手裡的東西,笑臉相迎,「先生您好,您是昨天那位吧?還是想買小錢包送女朋友嗎?」
張其瑞沒看錢包,而是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張臉和記憶里的那張面孔慢慢重疊。豐潤點,白皙點,稚嫩點,jīng神煥發點,那就是當年那個人了。
「顧湘?」
「是。」顧湘回答,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居然張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錯愕不已,「你……怎麼會……」
張其瑞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果真是她。一時間百感jiāo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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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顧湘二丈摸不到頭腦,「對不起,請問你是……」
「我是張其瑞。」張其瑞說,擔心她不記得了,又補充了一句,「華躍高中,一班,我們三年同學。你或許不記得了,那時候我坐在……」
「你總是坐在第四組第四排靠窗的位置。」顧湘淺淺一笑,「我記起來了。張其瑞,你做了兩年班長,三年級換成了我做,你改為擔任學習委員。張其瑞。」
她把這三個字反覆加重又念了一遍,是在回憶,又像是在肯定。她的笑輕飄飄的,仿佛微風一不小心就能chuī走,正和她的往事形成鮮明的對比。
雨落在塑料棚子上啪啪作響。張其瑞撐著傘站在雨里,顧湘則躲在屋檐下。身後是家米粉店,生意清淡,所以老闆也不介意兩個人站在自家門口。
他們兩個人都有點恍惚,一時相對無言。張其瑞今天穿著白襯衫,在夜色里有點顯眼,清俊容貌加上斯文氣質,也惹得路過的女孩子總是回頭望。顧湘不自在地扯了扯T恤的衣角,雨滴飄進來打濕了她額角的頭髮。
「你……出來多久了?」張其瑞開口問。
「三年多了。」顧湘如實回答,也沒打算隱瞞什麼。大家都是老同學了,誰還不知道誰的底啊。
張其瑞看了看地上那一排被滴水沖刷出來的小凹坑,又看了看顧湘。她比高中那時候瘦,臉色不好,即使在笑著,眼睛裡也始終帶著一股惶惶不安之色。
這是在經歷過很多風霜的人的臉上才看得到的神qíng。而她今年也不過二十六歲而已。
「我昨天只覺得你有點像,但是不敢貿然相認。」張其瑞說,「你怎麼想到來這裡做生意的?」
顧湘微微聳了一下肩膀,「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了,也是漫無目的的。這裡環境好,人也單純,物價也低……昨天讓你見笑了。」
張其瑞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顧湘指的是什麼。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有點難受,心裡有點苦澀。
那個分毫必爭的小攤販,或是當年那個受同學愛戴的班長,影子顯然已經無法重合在一起了。張其瑞早就知道她會變化很大,可是親眼看到了,還是覺得有點接受不能。和這比起來,他當年被顧湘從班長的寶座上擠下來那點憤怒,如今看來真是渺小如塵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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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分毫必爭的小攤販,或是當年那個受同學愛戴的班長,影子顯然已經無法重合在一起了。張其瑞早就知道她會變化很大,可是親眼看到了,還是覺得有點接受不能。和這比起來,他當年被顧湘從班長的寶座上擠下來那點憤怒,如今看來真是渺小如塵埃了。
張其瑞努力把語氣放輕鬆了些,「你這幾年,一直都是這樣過的?」
「是呀。外婆不在了後,我把家裡老房子租了出去,就出來闖dàng了。」和張其瑞比起來,顧湘的聲音倒顯得灑脫許多,「你應該知道,我只有一個初中文憑,又……所以不好找工作,所以,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