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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5:04 作者: 硯子磯
留下一小批人安頓撫慰這些獲救者,陸裴和鄂青帶著其他人去找黎琛他們。
另一邊,宋如深背著黎琛一步一個腳印地踩入鬆軟的積雪中,每次抬起腳都要耗盡積攢不多的力氣。
然而他就這麼咬著牙,一步一步地走著,青年滾燙的呼吸澆在他的頸側,是無形的鞭策和動力——他不能停下。
「喂,別睡啊,醒一醒,我們就快到了,你還沒告訴我下一步走哪兒呢。」宋如深舔舔乾裂出血的唇瓣,固執地想和背上的人交流。
原本還會回他一兩句的黎琛已經很久沒說話了,如果不是胸膛還有起伏,宋如深不知道自己會衍生出多麼可怕的猜想。
但他不敢把人放下來看一看到底怎麼了,因為他知道一旦把人放下,他就再也沒有力氣背起來了。
睫毛上凍結的冰霜被眼皮上的熱度燙化,留下一竄雪水划過眼角,淚一樣。
宋如深咬咬牙,他們的大致方向沒有出錯,只要再走走,一定能回到第二輛大巴上。
說不定,他們已經獲救了。
懷揣著這樣的信念,宋如深感覺力竭的身體仿佛又榨出了一絲氣力,他機械地抬腳、落下、抬腳、落下……
又一個記號在模糊的視野里出現,宋如深眨眨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時隔不知道多久之後,他再次看到了季星辰一行人留下的記號,這意味著,他們一路走來確實沒有出錯。
「快了,就快了,我們一定要撐住。」宋如深托著黎琛的屁|股往上抬了抬,兩條手臂幾乎沒有力氣了,全靠一股意志堅持著。
跌跌撞撞又走了一段,在宋如深頭暈眼花即將栽倒進雪地里的剎那,一隻有力的手臂撐住了他。
然後背上一輕,在他往前直栽撞上男人前,另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將他攔腰抱起。
「嘖,真厲害啊,背著一個人跑這麼遠,還沒跑錯。」帶著菸草味的呼吸灑在耳畔,宋如深執著去看被陸裴接過的黎琛。
他看見形容憔悴的男人用對待世間無價珍寶的姿態將青年擁進懷裡,不住地親吻他凍僵乾裂的唇瓣,在他耳邊呢喃鼓勵。
「我來了,琛琛,我來了,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鼻尖瀰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耳畔是掛水的點滴聲,眼皮下的眼球滾了滾,卻遲遲沒有睜開。
黎琛感覺身體仿佛浸在了熱水裡,有點燙,但更多的是綿軟和舒適,不想動彈,不想睜眼,不想面對陷入昏迷前的那片白茫茫。
腦袋的昏沉猶在,細密的針扎似的痛不時傳來,黎琛的意識清醒片刻後又再度睡了過去。
期間,陸裴一直守在床邊,握著青年的手,睜著滿布通紅血絲的眼密切關注床上人的一切。
然而黎琛只有眼皮動了動,久久沒醒,如果不是醫生百般保證他的燒已經退了,醒來只是早晚的事,恐怕陸裴會讓醫院所有的醫生二十四小時輪班地守在病房外。
「琛琛,累了是不是,沒關係,你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飽了,再醒來和哥哥說話好嗎?」陸裴輕聲呢喃著,神經質地親著捧在掌心的手。
陸父和陸老爺子就在房門外,隔著門上的一小塊玻璃看著他們寸步不離青年的兒子、孫子。
「我沒想到小裴這麼在意這孩子。」陸父神情複雜,似乎想到了當年的自居。
陸老爺子臉色不太好,他勸過孫子先把身上的傷好好處理了再睡上一覺,等精神好些後再來守著他媳婦。結果人不肯,一路跟進了CPU,又一路跟進了VIP病房。
就這麼守了一整個白天黑夜,大有繼續守下去的架勢,連自個兒的命都不想要了。
「哼,你要是肯待在家裡多和小裴接觸接觸,還能不了解他?跟你年輕那會兒一樣的固執、不要命。」 陸老爺子把炮火對準不著家的親兒子,開始數落。
「不是我說,這些年過去你也該放下了。陸裴到底是你親兒子,沒有哪個做父親的會把妻子的死怪到兒子身上這麼多年。」
「他是頂天立地的陸家男兒,是陸氏集團的一把手,更是你唯一的兒子,縱使這些年小裴什麼都不說,心裡還是念著你這個父親的。」
陸老爺子苦口婆心地勸說,為這對父子的關係操碎了心。
「爸,哥要是真能想明白就不會老往外跑了。」陸微瑾踩著高跟鞋走來,瞥了他哥一眼,來氣。
「他真正氣的恐怕是嫂子拼了命護住的孩子醒過來後卻跟從前迥然不同,疑心……」
「微瑾,住嘴!」陸老爺子狠狠敲了敲拐杖,臉氣得通紅,「都是過去的事了,陸裴就是我的孫子,你的侄子,你哥的親兒子!」
陸微瑾撇撇嘴,不再說了。
陸父深深看了眼病房裡跪坐在床邊的陸裴,比以前高了,壯了,一不留神間就長大了。
「我知道了,爸,我會和小裴好好談談的。」
陸老爺子聞言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不由看向自個兒閨女,後者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
一個□□臉一個唱白臉,妥了。
黎琛這一覺睡得很長很久,睡到骨頭都酥軟、四肢都無力了才肯勉強睜開眼。
入眼仍是一片白,但不是雪地里刺目的白,而是……天花板的瓷白色。
他在醫院裡。
黎琛眨眨眼,迅速得出這個判斷,並開始打量起他所在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