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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5:04 作者: 硯子磯
陸裴窘迫地解釋:「沒、沒有,當時是受長輩囑託照顧一二的,沒別的意思。」
黎琛拉長音調長長地「哦」了一聲。
陸裴著急地抓抓頭髮,對接下來要說的東西更沒底了,乾脆簡略帶過去吧。
黎琛東耳進西耳出地聽著,比起陸裴交代的故事內容,對方小心措辭的忐忑態度更讓他覺得有趣。
黎琛想,原來他還有這麼惡劣的一面。
「你現在還喜歡宋如深嗎?」黎琛在他說完後,接著問了一句。
陸裴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我喜歡的是你。」
這秒回十分堅定,黎琛持懷疑態度,再想到兩人房間一上一下,他就覺得今晚的問題問得很沒有意思。
管陸裴打的什么小九九呢,他自己穩住就成。
陸裴看他明顯不相信的模樣還想辯解,結果對方跟他之前趕關星宇那樣把他轟出了房間。
黎琛倚著門框,朝他揮揮手,姿態慵懶隨性:「晚安了,陸先生。」
陸裴眼睜睜看著房門在自個兒面前關上,他抿緊唇,敲響黎琛隔壁房間的門。
臨睡前又過了一遍接下來幾天的劇本,黎琛合上厚厚的紙頁,剛想探身去關床頭燈,暖黃的燈光閃了閃,啪的熄滅。
與此同時外面的走廊上也陷入一片漆黑,室內運作著的空調嗶的一聲緩緩合上頁片——停電了。
黎琛點開劇組的工作群,後勤負責人解釋外面打著雷下著暴雨,雷電不小心劈到了電源總控室,他們正在搶修。
黎琛微微一怔,下雨了嗎?夏天確實多雷暴。
他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划過三兩道銀白亮光,劈裂整片蒼穹,刺的人眼睛疼。
轟隆隆的雷聲緊隨而至,卷著烏黑的雲彩翻滾而來,黑雲壓城。
黎琛閉上眼,把自己埋進被窩裡,裹成一小團,一小撮烏黑髮絲露在被窩外。
即使經歷過心理治療,但效果顯然不佳。
只有窩在這一片黑暗裡,封閉自己的五感,不去想不去念,他才能在那場能夠溺斃人的痛苦回憶中稍稍喘息一二。
有人在敲門,有人在喊他,有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他的床邊。
熟悉的氣息傾覆而下,隔著一層被褥緊緊包裹住他,陸裴溫柔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不要怕,沒事的,沒關係,我會一直陪著你。」
反反覆覆,像一句靈驗的咒語,讓聽到的人自然而然安下心。
這一次,黎琛沒有放任自己陷入黑甜夢鄉,他鑽出被窩,臉頰緋紅,薄唇被咬出一圈淺淺的牙印,眼睛也是濕潤的。
「陸裴。」他輕聲念著眼前人的名字,懷疑與篤定一併消散,這時候只有兩人彼此的深深凝視。
他記得自己怕什麼,並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黎琛垂下眼復又抬起,湊近些,鼻息交融,第一次選擇向這個世界的人袒露關於他哥哥的一切。
也許是憋了太久吧,總有一天會找個人傾訴,而現在這個人正好是陸裴。
在他害怕恐懼時,又一次出現在身邊的人。
從某些角度來說,像是另一個小哥哥,但黎琛又無比清楚,哥哥只有一個,無可替代。
「你介紹了你和宋如深的認識過往,我也和你簡單分享分享吧。」黎琛稍稍退後些,兩人保持一個較為客觀穩妥的距離。
「我以前有個哥哥。」他抿抿唇,封存的記憶漸漸復甦鮮活起來。
「哥哥對我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他會在我學自行車跌倒的時候穩住後車座,笑著說琛琛很棒,比哥哥當初還要厲害。」
「他會在我考試失利時予以安慰和鼓勵,咬著筆頭寫一遍試卷,然後耐心地給我講解。」
「他還會在別人欺負我的時候挺身而出,明明是個溫柔的不得了的人,那時候打起架來卻兇狠得要命。」
黎琛講到這裡頓了頓,陸裴緊跟著心頭一顫,像被打翻了各種調料,酸咸苦辣,就是沒有哪怕丁點兒的微末甜意。
即使黎琛沒有細說,陸裴就已經覺得酸的不得了了。
因為只有在談及他的小哥哥時,黎琛的眼睛裡才會迸發出這樣精彩的神色。
「……但是哥哥陪我的時間還不夠久,我也太過不懂事。」
年少輕狂,少年成名的代價並不小,黎琛想如果他知道因為他的任性會讓兩個人錯失那麼多,他寧願守著彼此過完平凡的一生。
「哥哥是在一個暴雨夜離開的,車禍。」黎琛閉上眼,炸裂開來的血跡似乎還能沖撒到他的眼皮上,腥熱沉重。
陸裴擔心地握住他的手,很想告訴他既然這麼痛苦就不要再說了,但他又很清楚必須要讓黎琛說出來,發泄出來,他才能真正地從過往陰影里邁出第一步。
「他倒在血泊里的時候,手裡還緊緊攥著一盒月餅。」黎琛疲憊地掀掀眼皮,滿目倦意,「栗蓉月餅,我最喜歡吃的月餅。」
因為他說劇組忙,說抽不出空回去陪哥哥過中秋,於是疼他愛他的哥哥說,沒關係啊,我帶著月餅來找琛琛,帶琛琛最喜歡吃的栗蓉月餅。
然而這份栗蓉月餅始終送不到黎琛手上了,他的哥哥也沒有走完那條來走他的路。
哥哥的死對黎琛來說是這輩子都無法磨滅的傷痛,那段時間他對生活中的很多東西都產生了創後應激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