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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來坐坐嗎？」十分淡然地發出邀請。

    黎琛嗤笑一聲， 他是有點好奇陸裴為什麼會突然搬進來， 但只是一點點好奇而已， 對方住不住進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問出來只會顯得在意， 黎琛不幹這類多此一舉的事，於是他也不打算「進去坐坐」。

    他轉身進屋，沒走兩步褲腿就被一股力道拉扯住，黎琛低頭去看， 小咪昂著小腦袋， 嘴巴里叼著他褲腳的那塊布料。

    最終他還是坐在了陸裴新家客廳的沙發上， 小咪乖乖蹲在他膝頭， 兩隻小爪子搭在毛線團上， 推來推去。

    黎琛兩隻手伸出來虛虛攏著，擔心小咪或者小咪爪子下的毛線團會掉下去， 但小咪顯然藝高喵膽大，很是有些玩毛線團的本事。

    一杯溫水遞到身前的茶几上，黎琛抬眸看向在他對面坐下的男人， 髮絲稍顯凌亂， 沒有像往日那樣規整地梳齊， 但因為臉長得太好，所以這一星半點的凌亂反而襯出了些不一樣的氣質來。

    現在的陸裴給人的感覺是放鬆的、溫和的，甚至隱隱帶著些友善討好的。

    黎琛開始警惕起來，而後又突兀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直覺似的判斷。

    陸裴正在剝先前從果盤裡拿的橙子，乾淨透著粉的指甲染上黃澄澄的橙汁， 清新的橙香悠悠散開。

    黎琛鼻尖翕動，他挺喜歡吃橙子的，一會兒去超市買點水果吧。

    他恍惚想著，被剝得乾淨完整的橙子遞了過來，和那杯完全沒被「寵幸」過的溫水比鄰而居。

    陸裴特地為他剝的橙子？

    黎琛悚然一驚，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的陸某人都不會幹出這種事吧？

    然而陸裴接下來說的話更讓他震驚，他問他還記不記得離婚前他的百般迴避。

    這話等於變相回答了黎琛方才的問題，陸裴已經恢復記憶了。

    「黎琛，我不是會逃避問題的人，如果遇到讓我深覺棘手的難題，我會想辦法去解決，可是唯有你……」他頓了頓，垂下的眼睫遮住眸底沉沉的、讓人心悸的情愫。

    「理性告訴我應該和你離婚，但我卻遲遲做不出決定。我當時抱著的就是能拖一刻是一刻的心理，甚至無比慶幸你那段時間很忙。」

    陸裴那段時間的避而不見確實是黎琛心底的疑惑，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今天坐在這裡聽到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

    那陸裴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麼？他還會說出更令他震驚的字句來嗎？

    兩個人隔著一張矮茶几，剖析那段拉鋸戰似的離婚過程，黎琛始終作為一個冷靜的旁聽者，因為「離婚」這兩個字已然是既定的事實。

    陸裴說，他那晚被他送回去後酒醒了不少，促使他簽下名字的是他的一句話，放兩個人自由。

    「我沒想過，在你看來，我的存在是讓你無法自由的因素。」陸裴自嘲地笑笑，「也許是一時意氣，又或者是不想讓這份拉鋸繼續下去使兩個人都痛苦，我簽下了協議書。」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在那之後，我曾後悔過。」陸裴抬眸望過來，笑容添上苦澀，「後悔過很多次。」

    黎琛突然想起來車禍發生那天，陸裴開車經過的那條路根本不是他平時會開的路，那條路附近只有電視台和一些小型的影視城。

    他屏住呼吸，再開口時聲音染上些許顫意：「你車禍那天，是不是準備去找我的？」

    陸裴收了聲，撇開視線不看他，卻解釋道：「天災人禍難以預料，即使我沒經過那條路，也未必碰不上車禍。」所以這跟你無關啊，黎小朋友。

    然而下一刻，陸裴就發現黎琛的狀態不對，小咪受驚般尖叫一聲，從他膝頭跳下，飛速竄遠，鑽進房間。

    陸裴繞過去抱住不斷顫抖、面色發白的黎琛，發現他全身冰涼卻在不停地冒冷汗——創後應激症。

    陸裴自責地咬住唇瓣，幾欲咬出血來，是他剛才說的什麼話刺激到黎琛了嗎？

    「不要怕，沒事的，沒關係，我還好好的，不關你的事。」他語無倫次地安慰著，將對方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肩上，在他耳邊一遍遍訴說。

    如果可以，陸裴甚至想親親他的耳垂、臉頰，用親昵的舉動安撫住青年的不安。

    但他不能趁人之危。

    足足過了將近半小時，懷裡不停顫抖的人才漸漸止住，陸裴聽到黎琛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他剛想說沒關係，都過去了，而且根本不是你的責任，決定去找人的是他自己啊，真正的「罪魁禍首」也是他自己，可黎琛的下一句話卻將他所有的這些剖白和告白，通通抹殺。

    「陸裴，你不要喜歡我，你繼續喜歡宋如深好不好？我有喜歡的人，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淡淡的血腥味從舌尖傳來，越來越濃郁，陸裴卻覺得，這麼點味道哪夠呢。

    他在心裡，也對著推開他的黎琛說：「喜歡你是我的事啊。」

    所以不要有負擔，也不要對他說「不要」。

    他不會固執地要個回應，那麼些年，都走過來了。

    黎琛在家足足待了三天沒出門，有時候他會發呆很久，忘了吃飯，但每次到飯點，大門都會被敲響。

    只敲一下，然後是什麼東西被放到地面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是走遠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