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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45:04 作者: 硯子磯
    黎琛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他半倚著鋼琴,有幾分戒備。

    陸微瑾抿唇笑,「不用這麼緊張,我是他親姑姑,總不會害他。」

    「我和老爺子是一個意思,他和宋如深不能在一起。」

    黎琛聽到這話自動腦補出八點檔狗血豪門愛情故事,回過神就聽見陸微瑾順著話頭警告他。

    「黎琛,小裴能送你這架鋼琴說明多多少少是在乎你的,但你別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錢可以有,心不能動。」

    黎琛掂量著她這話的可信度,不置可否,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陸總實慘。

    他不能和陸裴對著幹,也不能忤逆陸老爺子和陸微瑾的意思,或者說,他不需要夾在這兩人中間。

    黎琛五指划過鋼琴鍵,撥弄出一陣輕快的琴音,來到鋼琴凳前。

    「介意聽我彈一首嗎?」他彎腰笑問,唇珠輕抿,與低調厚重的鋼琴相稱,宛如歐洲中世紀的紳士再現。

    陸裴忙完壽宴最後的安排工作,拖著疲憊身軀推開別墅門,手指剛摸到鞋架上的拖鞋面,原地愣住。

    流暢輕快的鋼琴聲宛如歡快的小溪流,淌進他的心窩裡,這種風格他再熟悉不過。

    陸裴幾乎是踉蹌著跑進書房,表情是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不可置信與壓抑著的極度歡喜。

    只是這所有的情緒波動在看清合坐在一起的兩人時都被瞬間凍住,繼而崩壞、裂開。

    陸微瑾很是詫異黎琛在鋼琴上的造詣,在他按下琴鍵的那刻,連她都有種錯認感——太像了。

    宋如深那張臉、端坐在鋼琴前的姿態不受控制地在她腦海里閃過。

    陸微瑾忍不住坐下來和他四手聯彈,她是突兀加進來的,但黎琛很好地接納了她。

    鋼琴曲戛然而止,沉迷於彈奏中的陸微瑾睜開半眯著的眼睛,不悅地看向打攪者。

    黎琛收回手,目光亦落在陸裴身上。

    陸裴面無表情起來比沉著臉更可怕,他沒有看陸微瑾,直勾勾盯著黎琛。

    黎琛不卑不亢地和他對視,心裡清楚對方很是介意他和陸微瑾接觸。

    陸裴盯了他一會兒才看向煙眉微蹙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姑姑不介意讓個位子吧?」

    黎琛沒想到最後會演變成他和陸裴的四手聯彈局面。

    後者落座後氣場很明顯地發生了變化,神色緊繃而認真,有種近乎於傻氣的虔誠。

    黎琛不自覺挺直背脊,等著他的開局。

    陸裴手指微抬,旋即快速落下,如疾風厲雨般砸在黑白按鍵上,愣是把《野蜂飛舞》彈出了千軍萬馬般的恢宏氣勢。

    黎琛不甘落後,很快跟上,兩雙手,二十根修長手指快速翻飛,像起舞的蝶,偶爾親吻彼此的指尖、輕擦過手背。

    一曲落,陸裴長舒一口氣,果然,風格肖似只是他的錯覺,黎琛的彈法和宋如深的完全不同。

    如深是溫和、內斂、克制的,即使再失控他的情緒發泄也是在隱忍壓抑中表達,所以他的鋼琴曲悽美、孤絕。

    而黎琛不同,他是火熱的表達、肆意的張揚,是破陣般一往無前的銳氣。

    在旁邊聽完全程的陸微瑾很是驚訝,兩人的風格類似,所謂同性相斥,但當他們碰撞在一起時卻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當然,四隻修長好看的手在眼前舞動更是手控黨的福利。

    陸裴失魂落魄地來,又恍恍惚惚地離開,黎琛望著他的背影。

    「他以前很喜歡和宋如深在一起彈琴吧。」

    陸微瑾聽到這句突兀的問話,點菸的手頓住。

    細長的女士香菸被她夾在指尖,陸微瑾眯眼,神情有幾分追憶:「是啊,半大的小屁孩,從小就玩在一起,我們卻壓根沒想到……」

    她的話語頓住,今天這場堪稱舞台表演的彈奏讓她重新審視起黎琛來。

    「你知道那個被鎖住的音樂室吧。」陸微瑾點燃煙,遞到嘴邊,深吸一口後吐出一個優雅的煙圈。

    「那是他們最喜歡待的地方,裡面有宋如深最愛的鋼琴,陸裴最珍視的曲譜。」陸微瑾頓了頓,「他媽媽,我嫂子彌留前送給他們的禮物。」

    音樂室鎖住的,是陸裴不敢觸及的少年歡喜、情感萌動。

    這天晚上,陸老爺子壽宴前夕,黎琛強迫自己忘掉陸微瑾白天說的話,一遍又一遍練習不久前剛完成的新曲子。

    書房隔音效果很好,他不必擔心用力按下琴鍵會對別人造成影響,但每一次的落指,都仿佛有另一隻手從他的手背上划過。

    不知道多少次中途斷掉重來,黎琛反扣住曲譜,走到陽台看天。

    天幕是黑的,星星是亮的,夜色如水,黎琛兩手抱握著靠在欄杆上,嘴裡哼著曲調。

    書房對面是他們的主臥,窗簾半拉,映出伏案工作的男人身影。

    黑黢黢的,脊背挺直,哪怕是在家裡辦公也像小學生上課似的坐得極端正。

    黎琛抽出一隻手托腮,呆呆地看了半天,突然萌生出一個衝動的想法。

    他退回書房,從廢紙簍里抽出一張還算平整的紙張,草草寫上幾個大字,然後動作熟練地折成紙飛機。

    今晚風也很好。

    黎琛滿意地看見紙飛機撞上對面主臥的玻璃窗,「咚」一聲,接著啪嘰一下掉地上。

    專心工作的男人被打擾,眉頭皺成「川」字來開陽台的落地窗,剛邁出腳就碰上一個紙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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