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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們是不是挺可憐

2023-09-28 10:24:42 作者: 陌上山林
    穆楚寒的親兵低頭,沉痛的道:

    「那枚荷包,將軍日日貼身佩戴,夜晚安寢也不曾摘下來。」

    「上次攻破北燕,於混戰中不小心弄丟了,將軍發瘋了似的在死人堆里找了一整夜,不許我們動,也不許我們幫忙!」

    眾人回憶起那個滿地狼藉,遍地死屍的寒冷夜晚,集體沉默。

    親兵哽咽著:「小的想,那枚荷包肯定對將軍極為重要,便自做主張放了進去,讓它伴在將軍身邊。」

    天空飄起片片雪花,洋洋灑灑,落在沐雪頭上,身上,沾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小金鎖在沐雪手中閃閃發光,刺得沐雪眼睛痛,頭痛,胃痛,心臟揪起來,一陣一陣尖銳的痛。

    忍了這漫漫一路,披星戴月,風餐露宿,馬不停蹄的匆匆趕過來。

    她身子一向不好,途中咬緊了牙關,苦苦的撐了又撐,總覺得他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去。

    他明明答應過的,答應過要平安歸來!

    他說要榮歸,如今卻只剩這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嗎?

    他怎麼會死呢?

    怎會這般輕易的死了呢?

    手指緊緊攥著這枚小金鎖,堅硬的小金鎖幾乎嵌進她的柔軟的手心,心裡再多的不信,那堅定的信念,在這一刻分崩離析,咔嚓一聲碎成碎片。

    這枚小金鎖對他們兩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沐雪更加清楚,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一千一萬個不信!

    如今,小金鎖被她捏在手心,鎖身刺破了她的手心,鮮血從她細白的手指縫流下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他說:嬌嬌,這世上唯有你手中的鑰匙,能開爺這方心鎖。

    爺的心裡唯有你一人!

    他若還在,若還在,怎會丟棄這心鎖?

    怎會?

    她不得不信,不得不信啊!

    不得不信!

    沐雪哆嗦著唇,雙眼熾紅,帶著無盡絕望,盯著身下面目全非的男人,喉嚨嗚咽顫抖,一瞬間天璇地轉,整個世界都失了顏色。

    山、水、枯枝野草,四周二十多條錚錚漢子,全都不見了,她眼裡只有他,只有身下面目全非的,她的九爺。

    她伸出左手,顫巍巍的摸上他早就看不出肌膚的臉龐,他的臉,天下最為魅惑俊美的臉,如今只剩漆黑翻滾的焦肉。

    他的眼,那雙狹長瀲灩,無限風情的桃花眼,盯著她,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的眼睛,如今再也不會睜開,眼皮都燒沒了。

    他的唇,擁有完美弧度的性感薄唇,總喜歡勾起一角,邪魅的對著她笑,不壞好意。如今連唇瓣都瞧不出來了,只留一口森森白牙。

    他死了,真的死了,她此生最愛的男人,她的九爺死了!

    再也不會抱著她喚她嬌嬌,不會叫她心肝兒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破碎而絕望的聲音開始從沐雪不停顫抖的雙唇溢出,每一次呼吸,五臟六腑都在痛的發抖。

    她突然整個身體撲倒在穆將軍的屍體上,嚎啕大哭,聲音悲切,包含無盡蒼涼和痛楚。

    哭的整個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似乎要將一輩子所有的淚水都流盡了,幾年不曾犯的胃痛,也在這一刻翻天覆地的痛起來,要將她整個胃都扭曲撕碎。

    卻還是比不了,那顆心痛的猛烈,每跳動一下,就如有鋒利的刀子在切割,血液從心臟流過,也被那劇烈的痛傳染,帶著那痛流向全身。

    整個身體都在撕心裂肺的痛。

    除了痛,還是痛!

    「爺,你是個騙子!騙子!」

    沐雪張嘴說話,卻痛得發不出聲音,一遍又一遍罵他騙子,騙子。

    眾人沉默的看著,幾位將軍動容,眼角濕潤,公子們低著頭看沐雪哭喊得不能自已,眼淚默默從眼眶中滾落。

    盛京的人都曉得穆將軍寵愛他這位夫人,到底有多寵,便是她隨便一句話,可令他殺人,也可從他手中救人。

    都是上過戰場的人,見慣了流血,見慣了生死,卻從未聽過如此悲切的哭聲,令聞者落淚,飛鳥不忍。

    瘋狂的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沐雪身體本就虧損,全因吊著一口氣,如今見了穆楚寒的屍體,那口氣散了,心也死了,人也怕是活不了。

    黑城,沐雪已經昏死過去三天三夜了。

    青雲的眼睛腫成了核桃,日夜不停的在她床前照料。

    黑城的大夫全給抓到了駐軍府,知道是穆將軍的夫人,拼了命的想要救活她,卻全都搖著頭惋惜:

    「將軍,鎮國夫人真的不行了,還是準備後事吧!」

    衛將軍和嚴將軍黑著臉,看著大夫一個接一個的來,又一個接一個的去。

    說的都是同一套話。

    鎮國夫人不行了,救不活了。

    青煙紅著眼睛,甘右黑著俊臉,青雲抹著眼淚出來,三雙眼睛死死盯著兩位將軍。

    衛將軍和嚴將軍對視一眼,下令:

    「再去尋大夫,勢必要將鎮國夫人救活!」

    沐雪也不知道自己在何處,什麼都沒有,一片漆黑,沒有聲音。

    只有她一顆一直尖銳著撕裂著狠狠揪痛的心,眼皮沉重得無法睜開,她就如一艘小船一直這樣漂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不知道要去那裡。

    雖無法睜開眼睛,但卻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一直順著眼角流淌著,一直流一直流。

    乾脆就這樣死去好了!

    死了就好了!

    她對自己這樣說。

    爺先走了一個多月,她得趕緊追才追得上他,要親口問問他,為何沒有踐行承諾,為什麼沒有平安歸來,為什麼捨得丟下她和小寶?

    五天後,盛京冷子翀接到了西北黑城的摺子,曉得鎮國夫人因悲傷過度,哭都暈死在穆將軍屍身上,如今危在旦夕。

    詹大人沉重的開口:「皇上,不能再拖了,不能為了鎮國夫人一人,耽誤了將士們回京啊!」

    冷子翀不語,把摺子留中不發。

    等到第十日上,西北來信,鎮國夫人藥石無醫,也就幾日的事兒了。冷子翀下令給鎮國夫人準備靈柩,另派人即刻啟程去往西北,接驃騎大將軍回京,讓兩人安葬在一起。

    百里破風在一邊靜靜的聽著。

    當夜,一隻鴿子從國師府飛往西北。

    十一月底,大雪。

    西北貧瘠的土地全部被白雪覆蓋,黃沙已經沒了顏色,黑城來了個藍眼睛的糟老頭子,穿著皮襖子,頭髮亂糟糟的,面黃肌瘦,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樣子。

    「什麼,有人說能救活鎮國夫人?」

    衛將軍跳了起來,激動得黝黑的臉龐肌肉顫抖。

    嚴將軍已經回了守地。

    整個黑城都是衛將軍說了算,穆非鈺等貴公子們,到處去尋大夫,日日派人來詢問鎮國夫人的情況,天知道衛將軍的壓力有多大。

    他比誰都希望鎮國夫人能好起來。

    一聽說有人跑到駐軍府來自薦,什麼也顧不上了,大喊:「快,快將人帶進來!」

    一個裨將軍躊躇:「將軍,那人看起來古古怪怪的,不像大夫,別是別國派來的奸細!」

    衛將軍大怒:「便是奸細,能將鎮國夫人救活了,就行了。」

    青煙親自跟在老頭身邊,警惕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他。

    青雲聽來了個厲害的大夫,滿心欣喜,一見到這個面黃肌肉的糟老頭,一顆心止不住往下沉。

    「人呢?」

    糟老頭子進了屋子,搓著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子到處瞟。

    青雲看了一眼青煙,青煙沖她點點頭。

    站在一邊的衛將軍一見這大夫的相貌,就不報什麼希望,沉默著不說話。

    「等等!」

    穆非鈺跑了進來,擋在糟老頭面前:「敢問大夫何名?在何處行醫?」

    真是什麼人都敢往小嬸嬸面前領,要是他九叔還在,怕是這個糟老頭子看一眼小嬸嬸,都會給他挖下眼睛來。

    糟老頭咧嘴一笑,整張黃皮寡瘦的臉竟然鮮活起來,透著一股琢磨不透的怪異之感,卻沒有惡意,反而給人一種無比安心的感覺。

    「這位是穆家的鈺公子吧?」

    穆非鈺駭了一跳,依舊攔著路:

    「非鈺此前並未與大夫見過,大夫如何知道我?」

    糟老頭嘿嘿一笑,嘖嘖兩聲:「穆侯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除了小九,這一代竟是如此不堪看了!」

    「你到底是誰?為何認識我九叔?」

    敢稱他九叔為小九的滿盛京一個手就能掰出來,穆非鈺警惕起來。

    衛將軍看了一眼門外,門口突然出現了幾個帶刀的親兵,甘右暗自站好角度,把手放在劍柄上,青煙移到門口青雲旁邊。

    所有人一瞬間繃緊了神經盯著面前這個古里古怪的糟老頭。

    老頭撇撇嘴,看著穆非鈺:「小子,你九叔好歹與我徒兒是拜把子的兄弟,當年見了我也得尊稱一聲殷師傅,你怎的如此無禮?」

    穆非鈺腦子靈光,不敢置信的張大嘴巴:「您是國師大人的師傅?」

    老頭子點頭,衛將軍滿眼疑惑。

    青煙、甘右看著糟老頭,神色古怪,他們家九爺和國師大人好像早就鬧翻了吧!

    國師大人的師傅會那麼好心來救他們家夫人?

    不管大家心裡怎麼想,總之殷老鬼還是頗了幾分本事,餵沐雪吃了一劑奇奇怪怪的藍色藥水,第二天沐雪蒼白的臉上就紅潤起來。

    第三日,青雲給她餵粥也能餵進去了。

    沐雪不知在黑暗中飄了多久,再醒來,不是她熟悉的紅帳暖香閣,眼帘是藍白相間的裝飾,乾淨,簡潔,床頭插了紫色燕尾,淡淡的有香氣。

    她果真又到這裡來了。

    她閉上眼睛,伸手撫上自己心臟的位置,心臟的絞痛就沒有停止過,胃空空的,很是難受。

    「小姐,你醒了?」

    護士推門進來,驚喜。

    然後就開始打電話。

    「夜少,對的,李小姐已經醒了,嗯嗯,我馬上去請威爾教授。」

    幾分鐘後,進來了一堆人,各種儀器往她身上掛,給她做檢查。

    沐雪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就如個木頭人,眼淚順著她的眼角一直流,她腦子裡只有那具殘破不堪的屍體。

    是死是活,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也沒有意義了。

    夜子寒推門進來,一眼望見病床上那個羸弱纖細的女人,緊張激動地喉嚨滾動了兩下,走到她身邊,彎腰輕撫她額頭的頭髮:

    「寶貝,你終於醒了?」

    沐雪的視線停留在夜子寒與穆楚寒一模一樣的俊臉上,瞬間淚如泉湧,伸手小心觸碰他的臉,哆嗦著唇:

    「爺?」

    夜子寒關切的眼神瞬間冷下來,染上怒氣,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又在想別人了?」

    旁邊忙著做檢查的醫生和護士聽不懂兩人說的中文,威爾教授皺眉,看著夜子寒說:

    「寒,對待女士怎麼能那麼粗魯?李小姐剛醒過來,我們還要做進一步檢查,你先放開她,別弄傷了她。」

    夜子寒恨恨的盯著沐雪這張,自己朝思暮想,茶飯不思的臉,放了手:

    「你的眼淚,是為誰流的?」

    他伸手將沐雪臉上的眼淚擦去,報復似得在她耳邊說:「這次,你別想在逃了,李查爾博士說,你腦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臆想,不是真相。」

    沐雪渾身無力,想要別過臉去不看夜子寒,又如此貪戀他那張與穆楚寒一模一樣的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心痛如麻。

    夜子寒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抱著手臂,冷冷的看著醫生和護士折騰。

    半個小時候,黃頭髮的威爾博士走過來對他說:

    「寒,這些血樣我們還要拿去分析一下,現在看來,李小姐只是有些虛弱,並沒有什麼大毛病。」

    夜子寒點點頭。

    威爾走到門口,對夜子寒示意了一下,夜子寒站起來,跟著他走到門外去,威爾皺眉問:「寒,聽說這位小姐是你綁來的?」

    「怎麼,你有意見?」

    威爾搖頭:「寒,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別弄出人命來,現在時間還早,等她身體好一些了,我就幫你給她安排手術。」

    夜子寒一雙眼睛透過門上方的玻璃一直看著房間病床上的沐雪,語氣有些不耐煩:

    「什麼手術?」

    「流產啊!難道你還要她把孩子生下來?」

    夜子寒看了一眼一臉大驚小怪的威爾。

    「有什麼不可以?」

    威爾瞪大綠色的眼睛:「寒,你瘋了吧?你們家是不會同意的。」

    夜子寒冷冷的說:「誰要他們同意了?!」

    說著夜子寒留下一臉震驚的威爾,推開房門進去了。

    護士在給沐雪掛點滴,然後對夜子寒點點頭出去了。

    房間裡,就剩沐雪和夜子寒兩個人。

    沐雪的目光一直緊緊盯在夜子寒的臉上,痴纏迷戀,帶著濃濃的眷戀。

    夜子寒莫名就很惱火,卻又拿她沒有辦法。

    他坐到沐雪身邊去,拿起她的手,握住。

    低沉著嗓音,溫柔的開口:「寶貝,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李查爾說你在腦子中構建了一個朝代,我真不該帶你去找李查爾,更不該讓他催眠你。」

    夜子寒將沐雪的手拉到嘴變,溫柔的親了親,接著說:

    「寶貝,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三個月了。要是你還不醒來,我就要去將李查爾的心理診所給砸了,把他的研究室也砸了。」

    沐雪盯著夜子寒臉,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根本聽不到夜子寒在說些什麼,喃喃的自言自語:

    「若你是他的轉世,也好,至少我知道你這輩子過得很好,也安心了。」

    夜子寒聽她又開始說胡話,皺了皺眉,卻不捨得對她發火,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寶貝,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為你自己,為了你肚子你的孩子,你也要好起來,好嗎?」

    「孩子?」

    沐雪機械的重複,木呆呆的。

    夜子寒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寶貝,我還沒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你,你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高興嗎?」

    「我之前說過,有了就生下來,我來養。」

    「誰反對也沒用,一切有我!」

    ……。

    沐雪被殷老鬼拉了回來,坐在馬車裡,身後是穆楚寒的棺木,後面跟著穆非鈺等人。

    她當時聽了夜子寒的話是什麼表情,她還沒來及思考就給殷老鬼拉回了大朔。

    青雲見沐雪一連十來天一句話都不說,生怕她給憋壞了,將剛煎好的藥遞給她:

    「夫人!」

    沐雪接過來,一飲而盡,看青雲要開車簾,連忙拉住她的手,搖頭。

    青云:「夫人,車裡藥味兒太弄了,開窗散散味道吧!」

    「等味道散了,奴婢給你點上一爐芭蕉美人。」

    沐雪搖頭,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心裡恐慌害怕,又難過至極。

    她竟然在那個世界懷了別人的孩子。

    她怎麼能這樣,若是爺曉得了,會氣瘋了吧!會恨得殺了她嗎?

    羞恥,悔恨!

    沐雪穿了一聲孝衣,縞素。

    一張小臉比衣服還要白,透明的白,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必須得好好吃藥,好好養自己的身體,她不能在穿回到那個地方去了,她實在沒有勇氣面對那個世界可恥的自己。

    「青雲,我要睡一會兒。」

    沐雪終於說了十多天來的第一句話。

    青雲欣喜,趕緊在馬車給她鋪被子。

    回到盛京,年都過完了。

    沐雪在將軍府給穆楚寒設了靈堂,給小寶穿上白色的孝衣,整個將軍府都掛上了白帆。

    穆非鈺幾個、古赫黎等跟著去西北的公子都穿了孝衣自動來跪著。

    孟景楓跟著元大人一起來弔唁。

    沐雪跪在一邊,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面前氣派的烏木棺材,小寶跪在她身邊,眼睛紅通通的。

    頭一天夜裡,沐雪讓雨竹抱小寶去睡覺,小寶拉住她的袖子,小小的身子跪在她面前,抿著小嘴,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望了望上方的棺材,又望了望沐雪,語氣固執:

    「娘親,爹爹怎麼會死了呢?小寶不信爹爹會死!」

    「娘親,棺材裡面那個人不是爹爹對不對?爹爹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爹爹,誰也傷不了他,殺不了他。」

    沐雪將小寶摟到懷裡,她的眼淚早就乾涸了,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只剩下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一直永無止境的刺痛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盡的痛。

    「小寶,乖,爹爹沒死,爹爹就在我們心裡!」

    小寶的小身子抖了抖,倔強的仰頭看著頭頂漆黑,氣派的大棺材,晶瑩的淚珠在他大大的眼睛中打轉。

    沐雪輕撫他的後背:「難過就哭出來,哭過這遭,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再哭了。」

    「你爹爹,不喜歡!」

    小寶突然站起來,大吼一聲:「爹爹是個大騙子!」

    然後就跑了出去。

    雨竹大為緊張,也要跟著跑出去,沐雪喊住她:

    「算了,你被跟去,由著他去吧!」

    外面有青崖,又是在將軍府,不會出什麼事兒的。

    小寶一路往外沖,眼淚順著他精緻嫩白的小臉飛灑在空中。

    青崖和甘左默不吱聲的跟上去。

    衝過二門,吳管家喊了一句:「小公子,你去哪兒?」

    小寶死死抿著嘴,一陣風似的跑到大門口,呼啦一聲把門拉開,守門的兩個僕人嚇了一跳。

    「小公子,那麼晚了,你去哪兒啊?」

    「非卿!」

    冷仁愽披著披風站在穆將軍府門口,看見小寶衝出來,喊住了他。

    小寶停住,看著身前的冷仁愽,他頭髮和披風上都落了好些雪花,他家的小廝在旁邊冷的直搓手。

    「愽公子!你還沒回去啊?」守門的看見冷仁愽,驚訝。

    小寶吸了吸鼻子,冷仁愽上前,遞了塊帕子給他。

    小寶接過來狠狠擦去臉上的淚水,又擦了擦鼻子,把眼睛鼻子擦得更加紅,看起來讓人心疼。

    冷仁愽皺了皺眉,說:「你輕點擦,仔細擦破了皮,明兒起來又痛了。」

    小寶把帕子扔在地上,抬起頭對冷仁愽說:「小愽愽,你死了娘,我死了爹。我們是不是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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