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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過繼吧

2023-09-28 10:24:42 作者: 陌上山林
    李二嫂尤還記得當年媒婆領了王家大娘來李家相看的時候,她婆婆李老太挽著王家大娘的手,臉上笑成一朵花,說的話是那一個動聽,行的事是那一個親熱。

    說什麼你家閨女要是嫁過來,雖是兒媳,我卻當把她親閨女養。又道,我家老四可是村裡頭一個出息的,家裡一直供著考學,一遭考上了,你家閨女也跟著飛黃騰達,跑不了一個官太太云云。

    王大梅剛來他們家的時候,梳著辮子低著頭,斯斯文文的,畢竟是祖上出過秀才的人家,全不是劉桂英那般咋咋乎乎的,老四也那會子卯足了勁兒考學,小兩口蜜裡調油,羨煞了村人不少年輕媳婦子。

    往事歷歷在目,就如昨日發生的一般。

    李二嫂見閨女還巴巴等著聽下文,不覺深深嘆了口氣,才把結果告訴了沐雪。

    如今雖然李鐵忠早就放棄了考學做官這條路,還做下這等醜事,但他畢竟是老李家的小兒子,李老太放在心尖尖上的麼兒,哪兒有不給他遮掩的道理。

    李老頭雖生氣,可畢竟那寡婦給生了親孫子,礙著四兒媳在面前沒敢上前去看一眼,心裡半是惱怒半是歡喜,哪裡會向著生了個傻兒子的兒媳婦。

    加上那陳掌柜拿出架勢來,咄咄逼人,最後委屈的也只能是沐雪四嬸王大梅了。

    沐雪聽說老李家商量來商量去竟讓那陳寡婦進了門,還得了個平妻的名頭,往後和她四爹四嬸三人共同生活在一起,頓時覺得怒血往上倒涌,翻江倒海整個人都不好了。

    「四嬸娘家都是死人,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就沒一個站出來的?」

    沐雪扒拉著李二嫂的手臂,心道,他李鐵忠讀書書不成,種地力氣不夠,貫會使些小聰明小手段,除了那張還算周正的臉能看看,他到底有啥能耐啊,那陳寡婦就那麼饑渴難耐,瞧上了他?

    且她四嬸在家的時候也不是個老實的,每回家裡有那糟心的事就跟著他男人把事兒撇的遠遠的,能得好處的事兒卻也是半分不讓的,怎麼就讓個寡婦欺負成這樣了?

    「她娘老子前兩年早生病死了,留下幾個兄弟,都娶了媳婦各自成了家,又不是什麼能得利的事兒,誰耐煩來管?」李二嫂細細給沐雪掰扯:

    「若真逼急了,老四那混蛋指不定就休了你四嬸,重新去娶那陳寡婦,到頭來一個遭人休棄的妹子,你說他們家兄弟誰樂意白養一張嘴呢?」

    「都說女人命如浮萍,你四嬸啊前半輩子也算是過得舒適,這要是他們家沒搬到鎮上去,也就出不了這檔子事兒了,不定能和你四爹在家和和美美的把日子過下去……」

    沐雪見她娘也只是一個勁兒感嘆女人不易,卻沒多少話語去指責四爹李鐵忠,就只曉得如今這世道對女人苛刻,千錯萬錯,最終皆是女人的錯。

    同樣的一樁事兒,村裡的秋寡婦懷了孩子被村民生生淹死了,黑娃想為她報仇還弄了個家破人亡,再看她四爹,把寡婦肚子弄大了,不過回家哭了兩把,怕是她爺奶都沒捨得動手打他一頓,就那麼做作樣兒,就輕輕鬆鬆的過了,往後說出去,別人還道他李鐵忠有本事,連東家的閨女都能搞到手,好有能耐呢?

    卻又有誰能設身處地想一想這場醜事裡面最大的受害者,她四嬸王大梅。

    指不定眾人還要上趕著把她踩上一踩,罵她沒本事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七月里四爹那便宜兒子滿月,據說給娶了個大名叫李志傑,寓意要讓他長大後做個傑出的人,沐雪聽了嗤笑一聲,一大早沐雪四嬸劉桂英就抱了福哥兒來邀他們一起去鎮上,給那傑哥兒見禮!

    這段時間,劉桂英有事沒事就愛往沐雪家裡湊,幸好沐雪修了新房子,單獨劃了一間屋子出來包皮蛋,堆放皮蛋,她小舅媽在那屋常常都是把門關的死死的,不然讓劉桂英瞧見他們家那滿屋子堆放的皮蛋,不定又要眼紅惹出什麼是非來。

    卻說劉桂英來串門,回回都把福哥兒抱著來,李二嫂其實和她還真沒甚可說的,為了不讓場面冷掉,免不得夸幾句福哥兒,劉桂英聽了便順勢硬讓李二嫂抱抱福哥兒,李二嫂不想抱劉桂英還跟她急。

    私下,李二嫂就跟李鐵栓嘀咕,這狗蛋娘這段時間來他們家也太勤了些吧,且回回沒啥正事,不會是特意來向她炫耀生了兒子的事兒吧!

    李鐵栓也百思不得其解,便安慰李二嫂,甭去管她,誰曉得她又發什麼瘋,她要炫耀就炫耀去吧,咱家閨女一個頂人家三個兒子去哩!

    沐雪冷眼看著,又聯想到之前大姑李春花的話,猜想,怕是四嬸劉桂英有心要讓她爹娘過繼她家福哥兒呢,只是又沒有哪家爹娘自己提出要把兒子過繼出去的,饒是劉桂英臉皮比城牆還厚,也擔不起賣親生兒子的罵名,只得出了這遭迂迴戰術。

    想拿福哥兒勾她爹娘上當,等著她爹娘自己提出來過繼福哥兒,她好坐地起價哩!

    只是劉桂英卻打錯了算盤,沐雪爹娘可是半點過繼她家福哥兒的心都沒有,沐雪也不說破,只在一旁見她四嬸表演,偶爾高興了就去逗弄逗弄福哥兒,不高興了卻是連個好臉子也難得裝。

    卻說劉桂英這天來邀沐雪她們一起去鎮上,沐雪爹娘抹不開情面,指定是要去的,不然她奶怕是又要鬧上一番了。沐雪倒可去可不去,只是她心裡惦記著鐵蛋,雖狗蛋至今還沒傳出什麼不好的消息來,但她總也忘不了鐵蛋那雙溜黑呆滯的大眼睛。

    不過是個便宜侄兒,來得又不光彩,李二嫂這回送的禮中規中矩,劉桂英見沐雪家沒送得有銀鎖子,心裡不免得意,更加以為沐雪家事看上了她家的福哥兒。

    到了鎮上,沐雪大姑李春花卻是早一步到了,等到李老太一到,她便笑著招呼著她一同去裡屋看傑哥兒,轉眼見劉桂英抱著福哥兒立在一邊,臉上的笑頓時收了起來,暗地裡呸了一聲,她磨了兩三個月也沒讓劉桂英答口過繼福哥兒的事,兩姑嫂早就撕破了臉皮。

    劉桂英見了李春花也是把臉扭到一邊去,當著李春花的面把福哥兒塞給了李二嫂:

    「二嫂,幫我抱著點福哥兒,我去尋狗蛋說幾句話去。」說話間還不忘挑釁的望一眼李春花,李春花頓時恨不得衝上去把這不知死活的三弟妹的臉給撕了。

    沐雪在這院子裡轉了一圈,沒看著狗蛋和鐵蛋,便問了忙裡忙外的李鐵忠一句,李鐵忠道:

    「他們都去學裡了,夫子管得嚴,中午不許家來吃飯,等到晚間才回,二丫,你去灶上幫忙洗洗碗筷吧!」

    沐雪見她四爹一臉喜氣洋洋,哪裡看的出一點子內疚來,也不說是還是不是,轉頭就走。

    陳掌柜就這陳秀文一個獨女,之前也是招得上門女婿,女婿死後只留下一個孫子,本家裡沒多少親戚,只來了一桌,也不曉得是些什麼,沐雪也不耐煩去打聽,見鐵蛋和狗蛋沒在,便不願在這院裡呆著,去告訴了她娘一聲,就自己出院去了。

    沐雪自己在鎮裡逛了逛,不知不覺就逛到了平哥家的豆醬鋪子,自從沐雪家拒了平哥的親,這還是她頭一次來他家醬鋪。

    想著她三舅媽愛吃他家的醬,反正她還要等到下午狗蛋鐵蛋放了學,親自看一眼才放心,便想著給她三舅媽買幾斤黃豆醬去,乾脆去三舅舅家混頓午飯,四爹家的滿月酒她怕自己看著陳秀文噁心吃不下飯。

    「小娘子,你是買醬呢,給你來一斤?」一個眼生的年輕女孩開口問。

    沐雪抬頭,見她不過十四五歲,頭髮卻盤了起來,這不是趕集天,鎮上人不過,就她一個人守著鋪子。

    「給我來兩斤老黃豆醬!」沐雪也不過驚了一回,便丟開了,也難得去理會這小媳婦是誰。

    小媳婦把秤稱好了,見沐雪一個小娘子兩手空空的來打醬,既沒帶碗也沒帶罐,就給沐雪拿個自家的小罐裝了起來,遞給沐雪:

    「小娘子,你的二斤醬,下次把罐給我順回來就行!」

    沐雪拿著手裡的罐,沒過大腦問了一句:

    「這罐不是白送的嗎?」她以往來打醬可沒人說要把罐再送回來啊!

    小媳婦笑了起來:

    「那哪兒能白送啊,要人人買醬都白送一個罐兒,咱還不得虧死啦!」

    「香草,娘叫你進去幫忙磨豆了。」平哥兒突然掀了帘子出來,肩上掛著一塊汗巾,朝這年輕小媳婦喊了一句,喊完才看見鋪子面前立著的沐雪。

    她背著光俏生生站在面前,不過一米的距離,潔白如玉的臉龐鑲著一對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手裡捧著他家的黑小罐子,兩人對望一眼,沐雪當即不動聲色把眼挪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以為的罐子指定是平哥兒白送的。

    平哥兒一時有些恍惚,香草跟他說了什麼也沒聽見,直到眼睜睜看著沐雪捧著罐子轉身走開,才回過神來。

    「你說這小娘子,足足多給了三十文錢呢,喊都喊不住,你曉得她是哪家的嗎?我怎麼沒在鎮子上見過她呢?」香草低頭數著手裡的銅板,念念叨叨的:

    「這一個罐子也值不了三十文錢呢。」

    香草一個人說了半天,見平哥兒沒反應,打了他一下,嗔怪的瞪著他:

    「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呆?」

    平哥兒看著比之前長高了一大截,又水靈不少的沐雪,只覺得自己是配不上她這樣的人物,心裡不免唏噓一番,低頭見了自己的新婚小妻子,笑了:

    「多給錢還不好了,多給了就收著唄!」說完把香草親親密密的推進裡屋去。

    「哎,平哥兒,咱可不興這樣做生意啊!哪兒有多給了就昧著良心收著的……」香草被平哥兒推著,一邊往裡走,一邊叫喊。

    卻說沐雪把抱著她三舅媽愛吃的黃豆醬,去她三舅家蹭了一頓飯,又逗了逗滿哥兒,滿哥兒如今也快兩周歲了,長得和她三舅舅一個模子裡映出來的一般,十分的機靈可愛。

    三舅媽失了頭一個孩兒,不免對滿哥兒就溺愛一些,貫得他到如今都還沒隔奶,自己在院子裡耍餓了,也不管有人沒人,跑過來掀開他娘的衣服就要吃奶。

    為著這個,沐雪三舅沒少和她三舅媽吵吵,也只有她三舅在的時候,滿哥兒能消停點兒,沐雪卻並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聽說蘇家那小胖子吃奶吃到六周歲才斷呢,滿哥兒他自己要吃就讓他吃唄!

    所有人都勸姜小紅把滿哥兒的奶給斷了,可她這當娘的就是忍不下這個心,在這方面,也只有沐雪支持她,這突然見了沐雪,便親熱的拉著她說個沒完沒了。

    「你小舅舅今年過年據說就要家來了,到時候你小舅媽她們怕是不能再在你家幫忙了,你還是趁早物色個人選,免得到時候抓瞎的好。」

    三舅媽冷不丁就給沐雪透了一個大消息。沐雪輕拍吃飽飯有些睡意,挨著她不住點頭的滿哥兒,滿眼訝異。

    「這是為甚?官家的銀礦不挖了嗎?」

    三舅媽左看右看都覺得自己這個侄女好,不僅模樣生得好,會做生意不說,脾氣也對她胃口,便把從男人哪兒聽來的機密小聲說與她聽:

    「說起來是官家的銀礦,其實聽說早讓金陵人稱穆九爺的給奪了去,如今他也不曉得發了哪門子的瘋,說要把銀礦的人全給換了,官里選上的人他是一個不給用,全給退了回來。」

    沐雪皺了眉,思索了一下又問:

    「小舅舅他們都是在官了報了備的,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的,怎麼能說退就退?朝廷也沒個說法嗎?」

    「誰說不是呢,這事兒啊,你三舅還沒尋著機會跟你姥姥說呢,當初以為是個美差,如今倒不好與你小舅媽交代了。」姜小紅苦惱起來。

    沐雪卻對那人稱穆九爺的人來了興趣:

    「舅媽別煩,小舅要真丟了銀礦的差事家來,大不了讓他和小舅媽給咱家養鴨子,價格全比照著大舅媽家的,一年保管他不比在銀礦干差。」

    「只是說到這穆九爺,到底是個什麼人物,敢奪了官家的銀礦,也沒人管他麼?且官家備了底兒的工人,他想退就退,他可是有什麼大來頭?」

    姜小紅聽沐雪三言兩語就給解決了小叔子的事兒,心裡高興,想著等她男人回來,可要好生給他說道一番,免了他這些天的煩惱了,又聽沐雪問起穆九,搖著頭道:

    「這卻是不知的,聽你舅舅他們說,那穆九爺好像是個生意人,並不是當官的,整個金陵都給他把持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霸道得不得了,儼然金陵一個土皇帝,連縣太爺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沐雪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心裡不信,這是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沒點子背景想混商場,還混得公然與朝廷對著幹,怕是有九條小命都不夠掉的,只怕那金陵的穆九背景深著呢,全不是一個小小縣裡能動得了的。

    這般想著,沐雪對賺錢的欲望突然一下子就高漲起來,她或許也該試著找個靠山了,不然這菸草的買賣也只能偷偷摸摸提心弔膽的做著,讓人一刻不得安生。

    只是如今,小舅舅要回來了,斷沒有還把小舅媽留在她們家,讓兩人兩地分居的道理,再說已經給三舅媽透了口風讓小舅一家幫著養鴨子,也沒有反悔的道理。

    且她們家信得過的就她爹一個勞動力,還一門心思撲在魚塘上,有時忙上了,兩三天住在魚塘邊的老房子不回來也是有的,老李家的人是指望不上了,別給她家添亂就謝天謝地了,村裡的人又信實不過,還是要另外僱人才好。

    沐雪又在三舅媽家呆了一會子,等滿哥兒睡熟了,見有人來尋她三舅媽閒話,便辭了出去。

    她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便想著去問問程老狐狸,他的人脈廣,眼睛又毒,或許可以給推薦幾個人。

    曉得沐雪今年終於把菸草給種上了,程大夫這一顆心就不安定了,心心念念全部牽掛在菸草上面,隔三差五的找些藉口讓白小六去沐雪家幫忙,順便看看菸草長的咋樣了。

    那菸草地里的活有那麼好乾的嗎?白小六光是來回鎮上李家村的跑就把腿兒給跑細了,還別說要去白白幫沐雪家幹活了,真是有苦難言,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沐雪跟程大夫說過,菸草八月就可以開始收了,這才七月初就見沐雪找上門來,程大夫不免有些自己嚇自己,以為菸草出了啥事兒。

    等沐雪坐下來,喝了杯水,把她家如今嚴重缺勞動力的事兒一說,程大夫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有啥難的,也值當你愁眉苦臉,你要真信不過別人,不如花錢去買幾個奴僕來,簽了死契,命都掌握在你手裡,還怕他們不聽話不忠心?」程大夫坐在沐雪對面,主意張嘴就來。

    沐雪眼睛一亮,她怎麼就沒想到這遭?

    「哪兒有賣的,價格又是怎麼算,程序復不複雜啊?」

    程大夫見沐雪真來了興趣,反而開始勸她了:

    「你當真要去買奴僕嗎?咱這小鎮怕是沒什麼好貨色,且都是鄉里鄉親的,即便有那賣兒賣女的人家,你也拉的下臉認真使?還有,你爹娘看起來一糰子和氣,能不能壓得住啊?」

    「只要有了賣身契,還怕壓不住?你快快說來,我能到哪兒去買著。」沐雪不以為意,一個勁兒催促。

    程大夫還是不贊成,搖搖頭:

    「你家如今已經夠招眼了,要是買了奴僕,怕是說三道四的人不老少呢!畢竟不是有底蘊的人家,驟然呼奴使婢起來,怕是不太好,不如你在鎮上買個房子,關起門來享受,也沒人曉得,且不兩全?」

    沐雪心裡著急,道:

    「我買他們本來就是拿來幹活的,享受什麼享受,你且等著我這一批還魂草出來,再談享受也不遲。如今我要是不買兩個人,怕是地里的還魂草都收不上來,到時候一年的辛苦都白費了,您老惦記也是白惦記。」

    聽沐雪這般一說,程大夫也不在推脫,就說:

    「只怕也只能往金陵去買了,聽說那兒有專門買賣奴僕的市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啥樣兒都有,就是這價錢嘛,可能要貴上一些。」

    沐雪搖頭:

    「貴些也無妨,只要質量好人中用就行。」

    如今她手裡光是賣皮蛋就賺了千把兩銀子,還怕買不起幾個奴僕?

    「這金陵離咱這兒遠著呢,去一趟也不容易,你準備托誰去買呢?」程大夫一手撥弄簸箕里曬乾的黃芪,一邊問。

    「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畢竟是要使用一輩子的人,不自己親眼挑挑怕是不放心,等會子我就去租輛馬車去,此事得抓緊些,我準備明日就去。」沐雪道。

    程大夫聽了沐雪要親自去,嚇了一跳,就不同意:

    「你一個女娃,如何使得,萬一要在路上出點啥事兒,你不替你自個兒想,也要為你爹娘想想,他們可受的住?不行不行。」

    「程大夫,如今這太平盛世,青石鎮到金陵快馬加鞭也不過一兩日路程,哪兒就那麼兇險了,明個兒個待我換身男裝,變個俊俏小哥兒,到時候你再把白小六借給我壯壯膽,這一路保管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沐雪朝程大夫眨了眨眼,打定主意他同不同意她都是要去這一趟的。

    程大夫見沐雪主意已定,攔她不住,只得打起精神細細跟她說些注意事項。

    「銀子不用帶太多,帶個小一百兩就行,換成碎銀子分兩三個袋子裝好,被都放在一處,銅板也是要換些的。」

    「到金陵的路中有一處小客棧,晚間可以去那兒歇腳,別挑著好房間住,出門在外能將就就將就,萬不可漏了富去,讓那不壞好意的人盯上。」

    「去到金陵也別到處亂逛,要曉得金陵全不是咱這青石鎮能比的,大富大貴的人家多,買了奴僕就趕緊回來,別讓金陵給亂了眼睛,不知死活什麼新鮮玩意兒都想去看看試試……」

    程大夫嘮嘮叨叨,說起來就沒完,沐雪曉得他是為了自己好,也只能笑著忍著聽了。

    說完,程大夫看著沐雪一張越發俏麗明艷的臉龐還是不放心:

    「這樣,等會子我去給你租馬車,叫相熟的郭老頭給你趕車,他家孫子得了痢疾還是我給治好的,也沒收足診金,他一直念著這事兒,想來他也生不出什麼壞心思,明個兒一早直接讓他和小六子去李家村接你去。」

    沐雪見程大夫為她想的周到,不禁感動,忙起身給他作了一個揖,行了大禮。

    程大夫見沐雪要說些什麼,連忙換了一副不耐煩的臉孔,對她擺手:

    「去去,我老頭子不耐煩這套,你快去買男裝去吧,別想賴在這兒混我一頓晚飯。」

    沐雪滿懷感激,出了榮和堂去成衣店買了一身不好不壞的男裝,看天色估計鐵蛋他們也該下學了,又往她四爹家走去。

    早上她和老李家一大家子到的時候,四爹院子裡還熱熱鬧鬧的,如今在院裡卻沒怎麼見著人。

    沐雪把手裡抱著剛買的男裝,疑惑的走過院子,推開房門,原來大家都坐在堂屋裡,氣氛有些壓抑怪異的緊。

    她那新得的便宜小四嬸也沒了喜氣,挨著她四爹坐在一處,屋裡還多了幾個不認得的男人,全是莊稼漢打扮,氣哼哼的瞪著陳秀文。

    沐雪望了一圈,沒見著她娘,她爹倒是跟她三爹坐在一根板凳上,埋著頭,看不清表情。

    「如今,不管是你們老李家還是老陳家,怎麼著也要給個說法吧,咱好生生的妹子嫁過來,三十出頭就給生生逼死了,打量著咱老王家是沒人了嗎?」

    其中一個面生的莊稼漢子,彎著背,娘們似得朝李鐵忠陳秀文吐了口口水。

    「這位伯伯你好生不講道理。」見這漢子一口濃痰吐在了陳秀文繡花鞋上,原不是個好惹的陳秀文頓時就火了,兩隻眼睛生硬的擠出幾滴眼淚來,壓下心中的火氣,委委屈屈的說:

    「自從進了門,我也從沒和姐姐爭過什麼,只一心想好好把傑哥兒養大,便是她生的鐵蛋我要是當親兒子般疼愛著,從沒有嫌棄過,這前幾天才給做了身新衣裳呢,如今是吃著咱家的住著咱家的,我每日還好生伺候著姐姐,如今姐姐鬧這一出,把傑哥兒好好的滿月酒都給攪合了,我可有說一句不是?」

    「伯伯們一進門就凶神惡煞的,反倒怪起我來了,我倒要問問,這是哪家的道理?」

    「我呸,你個不要臉的娼婦,勾引我妹夫不說,還沒皮沒臉生下孩兒,如今逼死了我妹妹,你就滿意了?」又一個漢子站了出來。

    陳秀文氣的渾身發抖:

    「那毒藥又不是我倒進她嘴裡的,你憑什麼來我家指手畫腳責罵我?」

    陳掌柜氣的臉青眉黑,站在陳秀文面前:

    「好心好意通知你們王家的來,沒想到你們都是些個混帳玩意,全說不通道理,你要真覺得是陳家的錯,只管報官去,看你自己吃的毒藥怎麼賴得到我們頭上!」

    沐雪聽幾人叫罵,心裡駭然,拉著她爹問:

    「四嬸她怎麼了?」

    劉桂英插嘴回答道:

    「你四嬸是個蠢的,想不開吃毒藥了,如今怕是不大好了。」

    「那怎麼還不送到醫館去?還有這閒心在這兒罵架?」沐雪憤然,看著堂屋裡她奶她爺沉默不說話,全然沒他們什麼事兒似得,只顧看著王家幾兄弟和陳秀文爺倆兒對罵。

    沐雪到她四嬸住的房間,看她四嬸王大梅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臉上籠罩一層死氣,只她娘一個人守在床邊,不停抹眼淚。

    「二丫來了。」王大梅想轉下頭,卻沒轉頭,吃力的望了一眼衝進來的沐雪。

    「娘,四嬸怎麼樣了,快送到醫館去吧,榮和堂的程大夫醫術了得,定能救她一命。」

    沐雪去拉李二嫂的手,李二嫂只顧抹著眼淚卻不說話,見沐雪實在急了,床上進氣少出氣多的王大梅突然虛弱的說:

    「不必了,二丫,我如今只一心求死,誰也救不了我。」

    「四嬸,你就不想想鐵蛋,你走了,留他一個人可怎麼活啊,那陳秀文是個狠心的,四爹得了新兒子,怕也不會好好待鐵蛋了,你怎麼忍心啊?」

    沐雪只求激起王大梅的求生欲望,一邊用力推她娘道:

    「娘,你叫爹一起去請榮和堂的程大夫來。」

    李二嫂其實看王大梅已經像看一個死人了,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聽了沐雪的快步走了出去。

    眼見屋子裡沒了人,堂屋偶爾傳來吵吵聲,沐雪心下發涼,上去坐在床上去握住王大梅的手,安慰她。

    「鐵蛋馬上就下學了,四嬸你可得撐住了,你瞧你娘家兄弟們都在堂屋給你討公道呢,你要是實在覺得過不下去了,與我四爹和離就是了,帶著鐵蛋來我家幫著包皮蛋,哪兒有活不下去的道理。」

    王大梅只是搖頭,她娘家的哥哥弟弟,她還不曉得麼?爹娘還在世的時候還能看著些兄妹情分,幾年前爹娘一走,哪個還把她這個妹子放在眼裡,自從發現了男人和那小騷寡婦的勾當,她往家裡送了好幾趟信兒,卻也等不來一人為她出頭撐腰,如今怕是眼看她要死了,又想著陳家開著典當鋪子有家當,想借著她來訛些銀子罷了。

    這一來鎮上進了院兒,也沒說進屋裡來看看她這將死的妹子,只顧著在堂屋與人討價還價呢!

    算了,不見也罷,這一群哥哥弟弟全當沒有吧!

    這些王大梅卻是不想和沐雪說的,說出來也是難堪。

    聽到沐雪說到鐵蛋,王大梅沒了神采的眼睛瞬間留下一行熱淚,她就是要把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給他們攪合了,原本她把毒藥也下到了男人李鐵忠的飯碗裡,只是最後她又捨不得心軟了,想著往後鐵蛋沒了娘,至少還是要靠這他這個親爹過活。

    如今這般看來,她都快要死了,李鐵忠那沒良心的也沒說來過問一句,只看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出去了,眼裡心裡只有那個野種。

    想來她的鐵蛋往後沒有好日子過了。

    王大梅想到這處,突然心裡湧出一股力量,死死拉著沐雪的手,頭吃力的揚起一半,忍著身體的劇痛,喘著氣兒說:

    「二丫,四嬸求你一件事兒,你可千萬答應嬸兒好麼?」

    沐雪被王大梅突然的大力捏的手痛,看見她四嬸死灰一般眼睛驟然聚集著光芒,連忙點頭。

    王大梅撐著一股氣,斷斷續續說:

    「嬸兒曉得你家沒有兒子,嬸兒走以後把鐵蛋送給你爹娘當個兒子,好不?」

    沐雪愣住了,即便她四嬸死了,這鐵蛋還有親爹呢,再不濟,她爺她奶還在呢?哪裡輪得到她家呀?

    不是她不想管,只是這事兒很麻煩。

    王大梅見沐雪沒說話,心裡著急,猛咳幾聲說:

    「打小鐵蛋就親近你,你可還記得,他說的第一個字不是我也不是他爹,就是你。你們姐弟看來註定有緣,如今你家也發達了,我原不該有這般痴心妄想,只求你看他可憐,給他一口飯吃,囫圇著把他養大,嬸兒也就心滿意足了。」

    「你四爹…。」王大梅痛苦的閉了閉眼,滾燙的淚水便如雨而下:

    「怕是指望不上了。」

    「李家的人都嫌棄鐵蛋,嬸兒心裡清楚,你爺你奶得了一下子得了兩個新孫子,眼裡哪兒還放得下鐵蛋去,都怪我這做娘的不爭氣,可是害苦了我的鐵蛋了…。」

    沐雪見王大梅哭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張青槓槓的臉,隨時都可能斷了氣,飛快思量一番,也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免去以後的諸多麻煩,於是開了口:

    「四嬸兒,如今想要名正言順,只能是把鐵蛋過繼給我家,你可捨得?」

    王大梅聽了過繼兩字,如萬箭穿心,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沐雪卻不是那心軟的,如果她們家沒個正當理由無緣無故去對鐵蛋好,怕也是害了他,只怕看不見的地兒那新四嬸不定怎麼下黑手,其他不說,便是鐵蛋的親事上,她就可以隨便找個破落不正經的賤人害了鐵蛋一生。

    光是想一想,沐雪就覺得陣陣心寒。

    沐雪只盯著王大梅的眼睛,下了一劑猛藥繼續說:

    「過繼了,他便是我爹娘的兒子,往後你便是他四嬸,再不是他娘了。」

    王大梅閉了眼睛,吃力的點頭,算是答應了。

    沐雪突然覺得自己挺卑鄙的,拿了人家的心肝逼個將死的可憐女人,可是她同情鐵蛋是真,可真的不想惹上那麼多麻煩,且鐵蛋不同於雨哥兒和滿哥兒,他爹娘似乎就沒和她們家有過對付的時候,往日她四爹坑他們家的時候,四嬸可從沒站出來說過一句話。

    人人都是有私心的。

    「四嬸放心,我定不會讓鐵蛋做那忘了親娘的渾人,往後每年清明,少不得帶他來給您磕頭,你永遠是他心裡的親娘!」

    說是心硬,沐雪還是忍不住做那逼死人的儈子手,輕聲對王大梅發誓。

    王大梅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了了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鐵蛋,不論甘心不甘心,恨與不恨,終是沒等到程大夫趕來,就去了。

    沐雪看了一會兒床上沒了氣息的王大梅,覺得眼角發酸,楞了楞,才起身站起來,直挺挺的朝堂屋走去。

    過繼的事兒,便是礙著臉面,她四爹也是不會那麼輕易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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