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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一聽「死」字,楚溪客眉毛都豎起來了:「不行,不能冒險,大爹你就算不怕死,也請心疼心疼我阿爹。」
賀蘭康偏頭看向姜紓,沒有錯過對方眼底濃濃的擔憂。到底心軟了。
楚溪客很有擔當地站出來:「如果只是壯聲勢的話,用不著大爹,我去就行。」
他是平川王,手握平川令,是平川軍真正的首腦,是十萬兒郎認定的主上,真要說的話,他比賀蘭康更合適。
鍾離東曦第一反應是阻止,然而,對上楚溪客眼中的堅毅和擔當,所有反對的措辭瞬間說不出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輕緩卻堅定的——
「我和你一起。」
楚溪客粲然一笑,仿佛他們接下來要去的不是危險血腥的戰場,而是春花爛漫的遠郊。
兩個人沉默而快速地給彼此穿上烏黑的甲冑,大踏步出了殿門。
姜紓情不自禁追了出去,似乎想把楚溪客拉回來。賀蘭康抬手,壓在他肩上,是提醒,也是安撫。姜紓一怔,停下了腳步。
他就那麼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他的崽崽召集護衛,飛身上馬,義無反顧地絕塵而去。
他的目光鎖定在長長的巷道上,仿佛看到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豆丁,舉著藕節似的小胳膊跌跌撞撞地奔跑;跑著跑著,小豆丁變成了消瘦懵懂的少年,一臉稚氣,滿眼依賴。
突然,懵懂的少年咧嘴一笑,眼底多了神采,臉上滿是狡黠;少年的輪廓慢慢變得成熟深刻,成了青年的模樣,然後,他看到他朝自己揮了揮手,轉身融入了巷道盡頭未知的光暈中……
姜紓鼻子一酸,有不舍,更多的是驕傲。
他的崽崽呀,終將會站到他的祖輩們不曾到達的高度。
***
楚溪客沒有貿然深入敵軍,而是選擇了坐鎮中帳。畢竟,拼著一身主角光環出城鼓舞士氣對他來說已經很不理智了,他可不想跑出去給將士們添麻煩。
只是,他的冷靜沒有維持太久。
長安軍不知道怎麼得知了他在中帳的消息,專門派出一隊人馬在陣前叫囂,逼他出面,「縮頭烏龜」、「偽善做戲」、「中帳里的平川王是替身」、「拿小兵的屍體撐起自己的榮華富貴」等種種言語,很不要臉,但也很有效。
楚溪客自認臉皮超厚,不會被這些話激怒,但平川軍的將士們不行啊,就是太信任、太崇拜楚溪客了,他們聽到這些詆毀的話才會更生氣,怒氣一上來難免亂了心神,敵軍就有空子可鑽。
眼瞅著平川軍嚴密的陣型被打亂,越來越多的敵軍趁虛而入,一個個年輕的生命被收割,楚溪客終於失去了淡定。
他不顧眾人的阻攔,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當然,提前穿了兩層金絲軟甲在裡面,脖子上也圍了一圈,就算有弓箭射過來眨眨眼就能把箭頭杵歪!
楚溪客只管一門心思往前沖,自有鍾離東曦手持紅纓槍護在他身後,十六名特種兵組成親衛團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守衛兩側,一行人直入戰場,勢不可擋。
就連早有準備的長安軍都蒙了,他們眼睜睜看著平川王殿下飛身下馬,衝上大章車,抓起沉重的鼓槌,擂響戰鼓!
「咚——」
鏗鏘的鼓點響徹戰場,浴血的將士精神一振,眾人不約而同遙望大章車,一眼就看到了敲鼓之人頭頂的珠穗。
金珠黃穗,親王制式。
是平川王!
是他們的平川王!
他們的平川王殿下親自擂響了戰鼓!
十萬將士眼眶熱了,心也熱了。
十六名護衛揮舞長槍,格擋著四面八方射來的羽箭。儘管神經緊繃,雖然命懸一線,彼此間對上的目光卻表達著此刻的心情。
主上的決定很不理智,甚至有可能連累他們搭上性命,但……就是他娘的痛快!
「咚——」
「咚——」
「咚——」
三聲鼓響,最後衝刺!
無數將士大吼一聲,義無反顧地沖向敵軍。
長安軍在氣勢上已經輸了。
都是大昭的兵,難免有個比較,為何他們這些京城來的禁軍裝備還比不上平川府兵?裝備比不上也就算了,武力值總要高一截吧?然而卻要用十倍的人數才堪堪跟人家打成平手。
打到現在,不僅平川軍疲憊不堪,長安軍也逐漸暴躁,一個個的基本就是憑著「皇家正統、匡扶社稷」的心氣在撐著。結果怎麼著?人家平川王親自上戰場了!今上在長安高枕無憂,平川王和將士們共進退!
這要怎麼比?
怎麼比都是輸!
長安軍紛紛泄了氣。
鍾離東曦趁此機會,揚聲高呼:「長安平川本是一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傳令兵身後插著小彩旗,泥鰍似的鑽入戰場,一個接一個地把這句話傳了出去。
以大章車為圓心,鍾離東曦的聲音如同水波般一圈圈蕩漾開來,戰場上的形勢隨之發生著變化。
長安軍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平川軍配合地沒有趕盡殺絕,實際上,雙方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正需要這樣一句話讓他們心安理得地停下來。
有人壯著膽子扔掉了長槍,有人放鬆地仰躺在浸染著鮮血的泥土上,也有人依舊不死心想要趁機殺掉傳令兵,卻被身邊的同伴擋住了……
最後,就連長安軍的軍帳中都傳出了撤退的號令——阿肆趁亂潛入長安軍帳,把他們的主帥給殺了,然後脅迫副將下令撤兵,這就是普通兵士不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