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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0:01:11 作者: 孟冬十五
    這一刻,不管這片湖水是不是鹽湖,對於在沙漠中苦苦搜尋了六個時辰的人們來說,這片絕美的綠洲,這場峰迴路轉的相遇,都值得歡慶一場。

    姜紓看上去還算鎮定,至少還能理智地去檢查一下湖水是不是鹹的,只是下馬的時候卻險些崴了腳。

    顯然,也是激動的。

    根本不用煮水測試,湖邊就散落著白色和紅色的鹽晶,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楚溪客抱著吞了一口沙子,噎得嘎嘎叫的小白鴨,差點哭出來。

    他之所以對那位蒙古同學的freetalk記憶深刻,就是想著有一天攢夠錢帶著桑桑過來玩,到時候還能讓桑桑享用一下這個巨大的、天然的「貓砂盆」。

    前一世心心念念的願望,很快就要達成了。

    ***

    接連找到兩個鹽湖群,記仇小白鴨徹底坐實了「白鴨神」的光榮頭銜。

    這下,不光是楚記的孩子們了,就連平川軍的將士們也會時不時帶著小魚小蝦過來賄賂它,請它幫忙做各種稀奇古怪的預測。

    也不知道小白鴨是怎麼選的,據說,十次里有八次是靈的,偶爾失誤的那兩次,求保佑的人也往往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總之,白鴨神怎麼可能犯錯呢?

    兩個鹽湖一個在平川軍東南,一個在西北,分別被命名為「花馬池」和「吉蘭泰」。

    賀蘭康派去駐守的兵士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負責曬鹽的手藝人也是從老兵里選的。

    經過數次試驗,匠人們把楚溪客提供的曬鹽和提純的方法改良為現代的技術水平能達到的最好狀態。

    第一批精鹽制出來後,老兵們用皸裂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奔走相告。

    「出鹽了!出鹽了!」

    「這麼白!這麼細!」

    「不怕沒鹽吃了,再也不怕了!」

    十幾個高壯的男人,像玩泥球的孩童般湊成一堆,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小把晶瑩剔透的鹽粒,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

    這個時代,食鹽交易被官府壟斷,再加上煮鹽不易,因此價格奇高,百姓很難買得起。價錢最高的年份一斤鹽就能換百斤糧食,就算行情不好的時候,一斤鹽也頂得過二十斤米糧了。

    這麼一把鹽,對貧寒人家來說比金子還要珍貴。

    楚溪客並不知道,在上一世的歷史中,「曬鹽法」是時候才出現的。用這種方法製鹽,省下的木材和時間足夠把一片沙漠治理成綠洲了。

    更何況,他提供的不只是曬鹽法,還有粗鹽提純的工藝,這無疑是跨越式的寶貴技術。

    此刻,楚溪客根本無法想像,那張布滿狗爬字和黑團團的《曬鹽流程圖》將會為平川軍、為漠北的百姓、為這個時代帶來怎樣改天換地的變化。

    賀蘭康可算有了炫耀的資本。

    他把斥候營的海東青悉數派出去,給前不久才拒絕賣給他鹽的節度使們一人寫了一封信,信上拽到家地只寫了三個字——

    「自己看!」

    然後是一個粗長的箭頭,指向海東青的腳爪,那裡綁著一個小小的布袋,袋裡摳門地裝了半兩鹽。

    雖然只有少少的一撮,卻足足驚掉了八個藩王、十個節度使的下巴。緊接著,雪片般的書信一封接一封送入平川。

    賀蘭康都不帶看的,全都折成小青蛙給桑桑玩了。

    各地節度使都瘋了,前腳剛在議事廳斷言八成有詐,轉頭就派了信使探訪平川,還拉著一車車的禮物。

    賀蘭康就像個矜持的小媳婦,再三推拒好幾趟,才摳摳搜搜地同意每年供給對方十車粗鹽並兩車精鹽,但有一個條件——

    不久之後,朝廷討論是否同意平川轉為羈縻州時,他們要投支持票。

    在此之前,沒有人看好這件事。

    今上堅信,各路節度使不可能任由賀蘭康一家獨大;各路節度使私下裡串通好了,一旦朝廷出兵,他們就渾水摸魚,瓜分平川軍;就連賀蘭康和姜紓私下裡都做好了準備,打一場硬仗。

    誰都沒想到,楚溪客會突然找到鹽湖,還一口氣找了兩個。

    更讓人吐血的是,平川軍制出來的鹽那麼細、那麼白,少少幾粒就足夠入味,還沒有任何雜質!

    他們看中的不是那兩車細鹽,而是這背後的巨大利潤。

    於是,各路節度使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爭先恐後地給賀蘭康回信——

    「好噠!都聽您的!」

    「咱們這邊一直是平川軍最忠實的盟友呢!」

    「賀蘭大將軍莫不是忘了,老夫麾下的兩個副將就出自賀蘭氏的新兵營哦!」

    賀蘭康笑眯眯地折成小青蛙,咻的一下,丟進了桑桑的「養蛙盆」。

    七月初一大朝會。

    賀蘭康正式上書,請求將南起靈州、北至狼山、西達巴彥烏拉山、東至鹽州邊界的廣大區域劃為平川軍駐地,設立羈縻州,加封平川王。

    今上聽完內監宣讀,表情還算平靜,因為他在等著各路節度使跳出來反對。

    意外的是,滿朝文武安靜如雞。

    今上的表情繃不住了,你們不是最能跳腳嗎?平時里無論說什麼不是這個反對,就是那個反對,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沒一個人反對了?

    最後,還是前不久才「病癒」的禮部尚書站出來,慷慨激昂地把賀蘭康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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